第2章

傅昀就是這個時候找上我的。

 

「夏小姐，方便聊聊嗎？」

 

我轉過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漂亮的眸子裡。

 

男人長了一張帥氣的亞洲面孔，個子很高，打扮得很時髦，站在一群白人裡也甚是出挑。

 

更重要的是，他長得很像顧淮森。

 

可能是那天太陽太毒，天氣太熱。

 

我腦子裡暈乎乎的。

 

彼時我正站在高高的梯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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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昀站在下面，抬起頭看著我。

 

我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姓夏？」

 

他笑了笑，說：「我不僅知道你姓夏，還知道你父親的事。

 

「你下來，咱們談筆生意。」

 

聽說有父親的消息，我心中一緊。

 

從梯子上跳下來時太過著急，沒站穩，晃悠了兩下。

 

手裡的工具刷不小心甩了對方一身顏料。

 

男人穿了一身黑，白色的顏料在上面顯得十分刺眼。

 

我瞬間頭也不暈了，人也清醒了。

 

他身上這件黑色風衣看似普通，實則價值十幾萬。

 

曾經的我閉著眼睛能買十件。

 

可如今的我出來畫十次牆繪也賺不回來。

 

我臉色一白：「不好意思，我……」

 

我想說，我拿不出這麼多錢，能不能讓我打個欠條慢慢還。

 

他卻打斷了我：

 

「不愧是美術學院的高材生，原本我還覺得這件衣服S氣沉沉，正準備扔掉呢，沒想到夏小姐隨手一甩，竟變廢為寶，把這件衣服變成了獨一無二的藝術品，回去我可要好好收藏起來。」

 

他三言兩語地化解了我的窘迫，然後朝旁邊一指。

 

「旁邊有個咖啡店，關於你父親的事，不如我們過去坐下慢慢聊？」

 

9

 

傅昀說，我爸爸的官司很棘手。

 

如果還不上錢，可能會面臨牢獄之災。

 

聽到我爸會坐牢，我瞬間紅了眼眶，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傅昀很紳士地遞給我一張紙巾。

 

「所以，我想跟夏小姐談一筆生意。

 

「那十三億欠款，我會幫你父親墊上，你父親的官司，會由傅氏最頂級的律師團幫他處理，而夏小姐則需要幫我一個忙。」

 

他從手機裡調出一張照片。

 

「夏小姐見過他嗎？」

 

我看了一眼，點點頭。

 

照片裡正是這兩天找我畫畫的老人。

 

傅昀說：

 

「他是我父親，傅如山。」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

 

傅氏的名字我聽過。

 

頂級豪門，富可敵國。

 

怪不得那位老先生出手這麼闊綽。

 

傅昀說：「今天下午，他突然犯了瘋病，鬧著要找一個街頭畫畫的小畫家。

 

「我這一查，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給我父親畫畫的人，是夏小姐。」

 

我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來找我給他畫畫的嗎？」

 

下一秒，傅昀說出的話讓我一口咖啡噴出來。

 

「不，我是想請夏小姐和我父親聯姻。」

 

10

 

這真的很荒謬！

 

商業聯姻在豪門裡很常見。

 

但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兒子把七十歲的老父親推出來聯姻的。

 

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結結巴巴地說：

 

「這……這不好吧……我比你年紀還小呢……」

 

沒想到傅昀笑眯眯地安慰我：

 

「我父親雖然年紀大了點，但他S得快啊。

 

「等他S了，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嫁妝，再給你找一門好親事。

 

「你放心，我們傅家的寡婦，在相親市場上還是很受歡迎的。」

 

我嘴角抽搐，腦瓜子嗡嗡的。

 

坊間傳言，傅如山命硬克妻，連娶三任妻子，均被克S。

 

也曾有大師猜測，傅如山之所以活到七十歲高齡仍舊無病無災，是因為他借了這三任妻子的壽命。

 

不管真相如何，他歷任老婆都短命是真的。

 

我要是真嫁過去了，指不定先S的是誰呢。

 

「我能否問一下，傅總為何要我……跟您父親聯姻？你父親再婚，對你有什麼好處？」

 

傅昀坐在我對面，笑得像隻狐狸：「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夏小姐隻需要回答我，你願不願意。

 

「我想，以夏小姐現如今的處境，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我攥緊拳頭，心裡悶悶的。

 

他說得對。

 

如今的我，又有什麼資格選擇呢？

 

我抬起頭，深吸口氣：「好，隻要傅總能幫我爸渡過難關，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傅昀笑容漸深。

 

「成交。」

 

11

 

傅昀說到做到。

 

有了傅家的資金和律師團，我爸的官司很快就解決了。

 

我爸出來後，我徹底放下心，和傅如山在法國領了證。

 

傅如山仍舊糊塗得很嚴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來登記結婚的。

 

傅昀讓他在哪裡籤字，他就在哪裡籤字。

 

外界都不知道，傅如山得了老年痴呆。

 

如今他頂著個掌權人的名，實際上卻早已被傅昀架空。

 

而有關傅如山身體狀況的信息，也被傅昀SS封鎖。

 

傅昀怕我走漏消息，直接把我關在他的莊園裡，還沒收了我的通信設備。

 

我不能出去上課，隻能偶爾在傅昀的監視下，給我爸打電話報平安。

 

除此以外，我每天還要被傅如山這個瘋子折磨，日夜不停地給他畫畫。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我甚至一度忘記了顧淮森。

 

直到半年後，傅如山在法國病逝。

 

我繼承了他的千億家產。

 

搖身一變，成了年輕又多金的寡婦。

 

12

 

我以傅氏女主人的身份將傅如山的遺體安送回國，替他安排身後事。

 

葬禮上，不少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傅如山得了絕症的消息瞞得很好，他毫無預兆地突然離世讓傅家人根本來不及做爭奪家產的準備，葬禮上還突然冒出一個年輕的傅太太，自然引起了不少爭議。

 

頂著巨大壓力，我在傅昀的示意下，當眾宣讀遺囑。

 

傅如山作為最大股東，將名下所有股權都留給了傅昀。

 

傅昀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傅家新任掌權人。

 

而我則「被迫」繼承了傅如山的大部分財產。

 

是的，被迫。

 

傅昀篡改了遺囑，把本該平均分配給傅氏子孫的遺產，全安在了我頭上。

 

傅家人直接把不滿寫在了臉上。

 

「大哥是怎麼想的？傅家幾代人積累的家產，怎麼可能交給一個外人？」

 

「傅老爺子突然在國外閃婚，又S得蹊蹺，我不認這份遺囑！我要求重新進行遺產分配！」

 

「就是，憑什麼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來繼承集團？我傅二第一個不服！」

 

抱著胳膊冷眼旁觀半晌的女人突然開口：

 

「那二哥覺得該由誰來繼承？」

 

傅有德冷哼一聲：

 

「自然是依照傅家家訓，重新按人頭來分配股權！

 

「大哥子嗣稀薄，而我有六個兒子，三個女兒，還有十多個孫子，無論是按照人頭還是順位，都該由我來繼承家業！」

 

女人笑道：「都什麼年代了，能生有什麼用？你那些個兒子女兒和你一樣，個個都是蠢材。要是傅家落在你們手裡，傅家的百年家業可就毀了。」

 

傅有德怒了：「你罵誰是蠢材？」

 

女人翻了個白眼，嬌笑道：「連話都聽不懂，還說不是蠢材？」

 

傅有德撲了上去，卻被女人身側的保鏢攔住。

 

他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人！臭婊子！不過是個私生女，連族譜都上不去！還有臉在我面前叫囂？讓你的狗腿子放開我！看我不打S你！」

 

女人冷笑：「蠢貨，怪不得父親一點都不喜歡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比得上大哥！」

 

傅有德被戳了肺管子，瞬間暴怒，不停地咒罵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

 

這群所謂的上流人物，就這麼當著外人的面互掐起來。

 

為了爭奪家產，一個個吵得臉紅脖子粗，活像是罵街的潑夫和潑婦。

 

如果不是我身後站著幾十個保鏢，我毫不懷疑，他們能在我宣讀遺囑的時候，就直接衝上來撕了我。

 

我一襲黑裙，瑟瑟發抖地站在傅昀身後，小聲問：

 

「要不要再加一百個保鏢？反正我現在有的是錢。」

 

傅昀嘴角抽搐：「一百個？你要打群架嗎？」

 

他無情地拒絕了我，還不顧我的反對，強硬地把我的保鏢們「請」了出去。

 

原因是，他們看起來像黑社會，容易上社會新聞，給傅家抹黑。

 

「放心，隻要有我在，沒人敢傷到你，讓你的保鏢出去等著。」

 

我信他個鬼！

 

這老狐狸看起來就一肚子壞水。

 

我要是乖乖聽他安排，回頭被他賣了還得幫他數錢。

 

所以我沒等到葬禮結束，就趁他們忙著扯頭花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

 

為了避開傅昀的耳目，我沒走電梯和前門，打算從安全通道走後門撤離。

 

沒想到一打開門，就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13

 

安靜的樓梯間裡，我和蹲在地上抽煙的顧淮森面面相覷。

 

我們同時脫口而出：

 

「學長，你怎麼在這兒？」

 

「夏枳，你怎麼在這兒？」

 

顧淮森詫異地上下打量我。

 

「這是我爸的葬禮，我當然在這裡，倒是你……不對，你為什麼也穿著孝服？」

 

我也十分詫異地反問：「你爸爸不是姓顧嗎？今天是傅家的葬禮，學長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顧淮森表情很復雜。

 

沉默半晌，他解釋道：

 

「我隨母姓顧，傅如山……是我爸。」

 

「什麼？」

 

我驚呼出聲。

 

他剛剛說什麼？

 

傅如山是他爸？

 

那也就是說，我現在是他的……

 

我大驚失色，連連後退，一不小心崴了腳。

 

顧淮森手疾眼快地扶住我，表情幾經變換，欲言又止，最後試探著問：

 

「夏枳，你該不會……是我爸的私生女吧？」

 

我猛地抬起頭，被他神奇的腦回路震得說不出話。

 

沒想到顧淮森看我不說話，徹底誤會了。

 

他把我扯到角落裡，紅著眼問我：

 

「夏枳，你別嚇我，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我漲紅著臉，支支吾吾：「我不是你妹妹……我是……我是你的……」

 

我絕望地閉上眼：學長，我是你小媽！

 

誰來救救我，這麼羞恥的話我真的說不出口啊！

 

顧淮森整個人看起來快要碎了。

 

「你在報復我嗎？因為我和周甜甜訂婚讓你傷心了，所以你今天出現在這裡，故意讓我誤會，讓我也心痛，對不對？」

 

我搖頭：「學長，我從沒這麼想過……」

 

我隻是在得知他們訂婚以後，決定再也不喜歡他了而已。

 

顧淮森瘋了一般地捏著我的肩膀，使勁搖晃我。

 

「那倒是你告訴我啊！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和我爸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被他晃得說不出話，頭暈得想吐。

 

就在我祈求能有人來救救我時，樓梯間的安全門突然被人打開。

 

傅昀走了進來。

 

看見顧淮森和我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後，傅昀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笑了出來。

 

不過他馬上就收斂表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淮森，不可無禮，快放開你小媽。」

 

14

 

「快放開你小媽。

 

「放開你小媽。

 

「你小媽。

 

「媽。」

 

……

 

震耳欲聾的回音在樓梯間散開。

 

顧淮森震驚了。

 

他後退兩步，眼神破碎，聲音顫抖：

 

「小、小媽？」

 

我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還慈祥地應了一聲：「哎～」

 

安靜的樓梯間裡，隻聽見傅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