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淮森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呵，你還真是敢答應。」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

 

他生氣了。

 

在我的印象中，顧淮森是個情緒很穩定的人。

 

追在他身後的那兩年裡，我見過很多次他冷臉的模樣，卻從未見他動過怒。

 

沒想到他生起氣來這麼可怕。

 

我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偷偷按下手環上的按鈕，發出求救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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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手環是我特意準備的。

 

內部的芯片可以隨時定位我所在的位置。

 

隻要遇到危險時按下手環上的按鈕，我高薪聘請的保鏢公司就能立刻接到信號，趕來救我。

 

傅昀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強壓下翹起的嘴角，忍著笑意道：

 

「淮森，夏枳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父親在國外娶的媳婦。

 

「她雖然年紀比咱們小，但按照輩分，你的確該叫她一聲，小媽。」

 

顧淮森冷冷道：「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傅昀被罵了也不惱，眼睛在我和顧淮森之間看來看去，一臉的幸災樂禍。

 

顧淮森重新轉向我，質問道：「夏枳，你難道就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嗎？」

 

我被他問得一愣，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如今的我跟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顧淮森氣笑了。

 

「跟我裝失憶？當年是誰撩撥完我就跑？是誰說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此生非我不嫁？

 

「你不是說自己去美國留學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法國，還和我爸領了證？

 

「夏枳，你嘴裡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你到底還有沒有點羞恥心！」

 

夏枳，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我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這句話，讓我久違地想起了當年的事。

 

15

 

當年，我追他追得很高調。

 

全校師生都知道，金融系才子顧淮森有一個人傻錢多的舔狗。

 

喜歡顧淮森的迷妹很多。

 

但因為他高冷淡漠的性格，和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大家都不敢像我這樣沒皮沒臉地纏著他。

 

有的人自己不敢追，就在背後罵我：

 

「不要臉的舔狗！上趕著倒貼的賤貨！我爸媽說了，女人就得等著男人來追！夏枳這種臉皮厚如城牆的女生，哪個男人會喜歡？」

 

我聽後其實挺鬱悶的。

 

畢竟沒有女孩子願意被人稱為舔狗，倒貼、不要臉的。

 

但我爸卻告訴我：

 

「閨女，咱們別管那些膽小鬼怎麼想，記住爸爸從小就對你說的話：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女追男怎麼了？

 

我喜歡誰，就要勇敢表達，大膽去追。

 

上趕著怎麼了？

 

誰讓這段感情裡是我先喜歡上對方的？

 

如果我不追，難道在這裡傻等著，靠意念就能讓對方喜歡上我嗎？

 

「倒貼又怎麼了？

 

「爸爸支持！爸爸給錢！

 

「隻要閨女開心，花點錢又如何？」

 

最後，我爸問我：「問問自己，你喜歡他嗎？有多喜歡？如果現在沒去努力爭取，將來會不會後悔？」

 

我想，我一定會後悔。

 

如果此刻勇敢追求，就算最後沒有結果，我也隻會傷心對方不喜歡我，不會後悔當初什麼都沒做。

 

在我爸的鼓勵下，我這麼一個做什麼事都三分鍾熱度的人，竟然锲而不舍地追了顧淮森兩年。

 

一開始，我以為他家境不好，經常送他禮物。

 

不一定貴重，但都是他需要的東西。

 

他有的時候會出於需要而接受。

 

但大多數時間，他都會冷著臉拒絕。

 

最後一次，是我看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特意去實驗室給他送傘。

 

顧淮森那天似乎心情很不好。

 

看見我來，他冷著臉道：

 

「不是說過最近別來找我嗎，你怎麼還來？」

 

我心裡有點難過，但還是假裝不在意地賠著笑臉：「學長，我不打擾你做實驗，送完傘就走。」

 

他不耐煩地奪過我手裡的兩把傘，淡淡道：

 

「夏枳，我有的時候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東西我收下了，這段時間你別再來了。」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那天晚上是急著去舞蹈教室接周甜甜。

 

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直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實驗室的人都走光了，我才想起來害怕。

 

走到樓下我才突然發現，顧淮森剛才把兩把傘都拿走了。

 

想拿出手機給室友打電話，卻發現手機也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天越來越黑，雨越下越大。

 

我不敢在沒有人的實驗樓過夜，隻好咬咬牙，硬著頭皮衝了出去。

 

外面雷電交加，雨下得很大，路都看不清楚。

 

我捂著耳朵，害怕地一直往前跑。

 

回宿舍的路不知為何變得那麼長，仿佛永遠也跑不到盡頭。

 

幸虧半路遇到一個好心的外賣小哥，他不但把雨衣分給了我，還騎著小電驢送我回宿舍。

 

回去以後我就發起了高燒。

 

室友說，那個送我回來的外賣小哥還特意冒雨出去給我買退燒藥。

 

事後我想找到那位小哥，當面感謝。

 

但可惜那天雨太大，我也昏昏沉沉的，根本沒看清對方的樣子。

 

16

 

那天過後，我消沉了好幾天。

 

旁人罵我是舔狗，罵我倒貼，我從未放在心上。

 

可我不能接受顧淮森也這樣看我。

 

我對顧淮森的熱烈追求，是建立在他從未對我表達出厭惡的前提下。

 

顧淮森雖然一直對我很冷淡，但並不是全無回應的。

 

比如在我給他送了半年早餐後，突然有一天，我生病請假了。

 

他竟然破天荒地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質問我為什麼今天沒來，還嘲諷我就是個三分鍾熱度的大小姐，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他的。

 

我咳嗽兩聲，啞著嗓子解釋自己發燒了。

 

沒想到他掛了電話，竟然還讓跑腿給我送了藥。

 

還有一次，我收到了一個學弟的情書。

 

我剛要看，就被顧淮森冷著臉沒收。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後很嚴肅地告訴我：

 

「我不喜歡三心二意的女生，你要是不能和別的男生保持距離，以後就別來找我。」

 

我當時沒覺得哪裡不對勁，反而心裡甜滋滋的。

 

我一直以為，他對我的佔有欲，是因為他也有點喜歡我。

 

我以為他隻是不懂得表達，或是根本就沒意識到他對我的感情。

 

我以為我可以等，等到他正視自己的內心。

 

可直到周甜甜出現，我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顧淮森根本就不喜歡我。

 

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佔有欲，可能是想讓我繼續留在他身邊當舔狗，也可能隻是因為寂寞。

 

果然，自從周甜甜來我們學校交換學習，顧淮森對我的態度就冷了下來。

 

他以本學期學業忙為借口，讓我最近別去找他。

 

可我明明親眼看見過好幾次他送周甜甜去上舞蹈課。

 

漸漸地，學校裡都在傳，顧系草和周女神談戀愛了。

 

我想借著去實驗室送傘的機會問個清楚，如果他有了喜歡的人，我不會再繼續糾纏。

 

可我沒想到，他會直接把我扔在實驗室，完全不考慮沒有傘的我，一個人怎麼回宿舍。

 

從那以後，我對顧淮森的心思就淡了下來，如他所願，再也沒去找過他。

 

顧淮森也忙著陪周甜甜，從未聯系過我。

 

就在我快要放下顧淮森時，周甜甜結束了交換學習。

 

周甜甜離開的第二天，顧淮森給我打來電話。

 

他冷淡地通知我：

 

「明天下午我做完實驗就去圖書館，還是老地方，你記得提前去幫我佔位置。」

 

語氣理所當然，一副不容我拒絕的口吻。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掛了電話。

 

我存了一絲僥幸，還是如約去了圖書館。

 

因為天氣熱，路過圖書館樓下的小超市，我拐進去買了兩瓶冰飲。

 

我是真的沒想到，能在貨架後面看見他和周甜甜。

 

他們之間氣氛曖昧，離得很近，近到顧淮森一低頭就能吻到她。

 

我驚訝得手裡的東西掉了都不知道。

 

他們聽見動靜，朝我這邊看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在顧淮森眼裡看見了慌亂。

 

但他隨即便沉下臉，冷聲道：「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說了別來纏著我？」

 

我怎麼在這兒？

 

他是怎麼問得出這句話的？

 

我氣得眼圈都紅了，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調出手機裡的通話記錄，懟到他們面前。

 

「不是你昨天給我打電話，讓我給你在圖書館佔位置的嗎？怎麼在她面前又不敢承認了？

 

「顧淮森，你要是真的不想讓我纏著你，就別總是給我這些似是而非的錯覺！幹脆利落地告訴我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很難嗎？」

 

說完，我也不管這兩人臉色有多難看，直接轉身就走。

 

我以為讓周甜甜看到顧淮森腳踏兩條船的渣男行徑，她會感激我。

 

沒想到她竟然會追上來警告我離顧淮森遠點。

 

還告訴我，她和顧淮森早就已經訂婚了。

 

那一刻，我隻覺得無比屈辱。

 

被喜歡已久的男神欺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小三，還被人家的未婚妻找上門警告。

 

我第一次覺得，那些罵我不要臉的人，說得真對。

 

從顧淮森那裡確認了他們訂婚的真實性後，我沒臉繼續在學校裡待下去，直接接受了我爸的提議，去了法國留學。

 

為了徹底和過去的生活說再見，不讓任何人找到我，我對外一直聲稱，我去的是美國。

 

我以為再見面時，顧淮森早已和周甜甜結了婚，我也會找到自己的愛人。

 

可沒想到，時隔兩年，我們會在這種場合相見。

 

更離譜的是，我竟成了他的小媽。

 

17

 

在顧淮森咄咄逼人的質問聲中，我回想起從前種種。

 

一直以來，都是我追著他，舔著他，捧著他。

 

他隻需要時不時地給我些甜頭，就能吊著我，讓我以為他心裡是有我的。

 

可最後，他和別人訂了婚不說，還刻意瞞著我，繼續享受我的示愛。

 

因為他，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不要臉的小三。

 

丟臉的是我。

 

被三的是我。

 

一邊和我曖昧，一邊和周甜甜訂婚的是他。

 

我好像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所以我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抱歉，我不認為我有必要告知你我的真實去向，我去美國，還是去法國，談戀愛抑或是結婚，這些和你有什麼關系？我倒是想問問你——

 

「顧淮森，你現在做出一副被綠了的樣子來過問我的私人情況，究竟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

 

「是周甜甜的未婚夫？還是我丈夫的小兒子？」

 

顧淮森臉色一僵，眼神愈發陰冷。

 

我不想與他繼續糾纏，見他不說話，轉身想離開。

 

然而我剛一挪動腳步，顧淮森就又把我扯了回去。

 

「是！我是和周甜甜訂婚了！但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了我委屈一下怎麼了？」

 

傅昀欠嗖嗖地插嘴：「他的意思是，周甜甜和你，他都要。」

 

顧淮森狠狠地瞪了傅昀一眼，卻沒有反駁。

 

「你想讓我當你的情人？」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訝地睜大眼睛，仿佛從來沒認識過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以為他的渣隻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沒想到他還想跟我玩金屋藏嬌這一套。

 

顧淮森似乎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還反問我：

 

「做我的情人怎麼了？你追了我這麼久，我終於同意你留在我身邊了，你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我氣得快要吐血，搜腸刮肚，一時竟找不到適合罵他的話。

 

他冷笑一聲：

 

「當年你發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就把我拉黑，讓我一直找你找到今天，聽說你家裡破產了，我擔心壞了，還以為你在外面吃苦……呵呵，沒想到你挺能耐啊，搖身一變成了我小媽！

 

「我說你怎麼就突然不追了，原來是來給老男人當寡婦了！

 

「我在這邊吃不下睡不著覺得對不起你，你倒好，一年不見臉圓潤了一圈，看來嫁給我爸之後你活得挺滋潤啊！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圖我爸什麼啊？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還是圖他是個老頭S得早？」

 

他每說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我被他一步一步地逼到角落裡，靠著牆瑟瑟發抖。

 

他離我很近。

 

我甚至能看見他的額頭青筋暴起，眼球充血。

 

樓梯間昏暗的光線下，顧淮森原本英俊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整個人看起來情緒很不穩定。

 

他緊緊捏著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問我：

 

「怎麼不說話了？我說得不對嗎？嗯？小媽？」

 

最後兩個字，他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18

 

傅昀看夠了熱鬧，適時上前，冷聲道：「淮森，今天是父親的葬禮，注意點你的言行。」

 

顧淮森不耐煩地扒拉開傅昀的手：「你的賬我一會兒跟你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裡面起的作用。」

 

傅昀一愣，隨即笑了出來。

 

「沒錯，是我特意找來夏枳和父親結婚的。」

 

「你說什麼？」顧淮森危險地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