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婆婆

第3章

 


「她都一把年紀了,你是真的能動手打她嗎?」


我被氣得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響。


 


我一臉錯愕又難以置信。


 


反應了許久,我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這居然是之前為了娶我不惜和他媽鬧翻臉的我老公所講出來的話。


 


恍惚之間,我隻覺得我的世界正在逐漸崩塌,然後構建成了一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模樣。


 


我來不及回味咀嚼那些細枝末節,隻要讓我不爽,身體就會本能地開始進攻。


 


我變了臉色,從與我對視的老公的眼中看到了我慍怒至極的臉。


 


可我咬著牙剛要發作,那邊一言不發看戲的婆婆突然扯著嗓子開始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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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苦啊!


 


「我費心費力伺候兩個兒媳,到頭來連個好都落不著……」


 


她翻來覆去地說些車轱轆話,不停地往我和弟妹身上潑髒水。


 


她給我開闢出了一條新的人設方向。


 


她說我仗著娘家有錢,自從嫁進她家就從沒用正眼瞧過她。


 


隔三岔五給她送的禮物,被她說成了是平時就撿一些我家看不上的便宜爛東西打發她。


 


眼下出了事,我不知道安慰她反而隻知道埋怨她無心犯下的錯。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大腿拍得「砰砰」直響。


 


再配上故意扯著嗓子的號叫,宛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我老公還在我耳邊喋喋不休進行道德綁架,不停地為婆婆洗白開脫,卻沒為我說過一句話。


 


他說他媽拉扯兩個兒子長大不容易,不管他媽再有什麼錯,我也應該先放一放。


 


他把「我媽我媽」這樣的字眼時時刻刻掛在嘴邊,以此來提醒我身為一個妻子和兒媳應盡的責任。


 


卻絕口不提一句他媽身為一個婆婆和一個奶奶的責任。


 


小叔子站在樓道裡一言不發,從頭到尾都在袖手旁觀。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為躺在裡面還未蘇醒的弟妹說過一句話。


 


所有人好像都無比默契地認為小侄子一出生就住進 ICU,都是弟妹一手造成的結果。


 


就像孩子生病,第一個被問責的就是母親一樣。


 


這樣的想法已經根深蒂固到潛移默化。


 


就連我一度以為行事作風算得上清醒的老公也不能獨善其身。


 


一瞬間,我都產生我此時此刻站出來反駁婆婆才是錯誤的錯覺。


 


或許他們從沒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什麼錯。


 


單單隻從我老公身上來看。


 


實話實說,他既不蠢又不壞。


 


他能從老家一路奮鬥到大城市站穩腳跟,實在是勤勞勇敢的典範。


 


但此時此刻,他所面對我生氣時的一臉莫名其妙,讓我無比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錯了,哪怕一點。


 


甚至可以說,他從頭到尾都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


 


無意為惡,是比蓄意更糟糕的惡行。


 


因為自己無知無覺,所以絕不會修改。


 


腦袋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繃得越來越緊,最後直接斷裂開來。


 


我差點沒被氣得笑了。


 


我不願意選擇在沉默中忍氣吞聲而息事寧人。


 


我突然間生出了無窮無盡的力氣,猛地甩開我老公。


 


然後一口氣衝到婆婆面前,抡圓了胳膊,對著她的臉結結實實甩了她一個大嘴巴子。


 


這一巴掌不隻是為了我而打的。


 


更是為了躺在裡面的弟妹和一出生就住進了 ICU 的小侄子!


 


6


 


這一巴掌落在她滿是褶皺、松垮的臉皮上,掌摑聲並不清脆,悶悶一聲。


 


更像是打在了一塊軟塌塌的帶皮豬肉上。


 


豬肉SS地粘著案板,即使用了十足的力道,也隻是輕微地晃蕩了兩下。


 


可油膩又透露著一股S氣的觸感,讓人感覺是無與倫比的厭惡。


 


邊上那兩個男人被嚇了一大跳。


 


婆婆的臉肉眼可見就變了色。


 


她的眼睛裡盛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接著就變成了怒火中燒的憤怒。


 


「姜雨欣!」


 


眼底的憤怒越燃越旺,直到迅速地把那最後一丁點震驚燃燒殆盡後,她猛地起身,揚起手對準了我的臉。


 


我壓根就沒給她打我的機會。


 


一個快六十歲的老太太,有什麼資本和身強體壯三十出頭的我硬碰硬?


 


我一把攥住了她揚起的手腕,眼疾手快準備再送她一巴掌的時候,我就被反應過來的老公抱著腰飛速地拽開。


 


一剎那,場面亂成了一鍋粥。


 


婆婆捂著自己被打的臉頰,瞪圓了眼睛,幾度想越過夾在中間的老公,撲上來打我。


 


她第一次對我撕下虛與委蛇的裝模作樣,拔高了嗓門對著我破口大罵,問候我全家。


 


她嘴裡的那些髒話實在是過於不堪入耳。


 


讓我覺得我這輩子聽到過最難聽的髒話,與她此時此刻所說的,都變成了小巫見大巫。


 


我比她素質高些,沒有罵人,隻是不停地讓我老公滾開,好撲上去再扇她。


 


她動靜鬧得大,值班的護士忍無可忍,喊來了保安要把婆婆趕出樓。


 


見來了外人,婆婆又一改剛剛滿嘴髒話的潑婦樣,開始幹打雷不下雨地嗷嗷叫賣慘。


 


她一直揪著那個小護士說我把她打傷了,現在臉疼得要命。


 


她躺在地上遲遲不願意起來,大喊大叫道:「我現在哪哪都疼!根本動不了。


 


「憑什麼讓我走?我是受害者,是我被打了!


 


「你們要是不報警抓她,我就賴在這裡不起來。


 


「我腦震蕩了,在你們醫院出的事,你們醫院就應該負責!」


 


婆婆這話一出,再配上躺在地上鐵了心不願意動彈分毫的架勢。


 


這下誰都不敢再碰她一下。


 


值班的護士猶豫著要不要報警,畢竟我們幾個家屬還在場。


 


好話歹話都說了無數遍,可落在婆婆的耳朵裡則一律反彈,接受不了半個標點符號。


 


我不願意讓護士為難,先一步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一旁一直在勸我婆婆的老公,餘光中看到我的動作猛地回過頭,衝著我喊道:「你別再鬧了行嗎!」


 


他上來想搶我的手機,卻被我一把甩開。


 


我冷笑著說:「你媽最好是真的腦震蕩了。


 


「一會警察來了就帶她去檢查,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腦震蕩。


 


「要是沒有,我今天非把她打出來病不可。


 


「別擔心醫藥費,畢竟是我打的她,我會給她請最好的護工,用最好的藥,對她負責到底的!」


 


我話音未落,婆婆肉眼可見地瑟縮了一下,然後眼珠子「咕嚕」一轉,手腳麻利地迅速起身。


 


她那樣子明顯就是怕了。


 


她比誰都清楚,我是一塊她踢不得的鐵板。


 


光是有我爸媽給我撐腰這件事,她對我大小聲前就得斟酌再三,更別提動手了。


 


剛剛她算是被我那巴掌氣昏了頭,眼下理智回籠,她也稍稍恢復了點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她知道我一向說得出來就一定會做到。


 


她明顯心虛,卻依舊梗著脖子硬氣道:「姜雨欣!你嘴巴最好給我放幹淨點!


 


「不管怎麼樣,你嫁進了我家,我就是你媽。


 


「今天的事情是我這個當媽的不願意和你計較。


 


「現在我放你一馬是不願意看建建夾在中間為難,我都是為了我兒子!


 


「要是再有下次,就別怪我不看建建的面子,讓你掃地出門!」


 


我撇了撇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撿起地上的包包揚長而去。


 


我老公見我要走,幾度出來追我,大概是想解釋什麼,又或者是勸我別再生氣。


 


但我實在是不想給他什麼好臉色,半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就去地庫開車。


 


回到家,我就把門鎖的密碼換了,還刪掉了我老公的指紋。


 


鑰匙隻有我和我爸媽有,哪怕結婚之後我都沒有給過他一把。


 


五餅見我回家,馬上喵喵叫著出來迎接我。


 


躺在我腳邊又是對著我翻肚皮,又是拱著小腦袋使勁蹭。


 


見到它,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7


 


五餅是我大學時收養的小流浪。


 


剛撿回來那會渾身湿漉漉的,眼睛都還沒睜開,隻知道一個勁地嗷嗷叫。


 


被愛會瘋狂掙扎著長出血肉。


 


我一點一點喂它長大,也看著它從小鼻噶變成現在的煤氣罐。


 


我對它的愛,是絕無僅有且無可替代的。


 


聽著它宛若摩託車發動機的呼嚕呼嚕聲,我焦躁惱怒的情緒也一點點被撫平。


 


我老公晚上回家,對著門鎖又是按指紋又是輸密碼。


 


五餅聽到陌生又熟悉的動靜,晃蕩著尾巴,站在門口。


 


等到門鎖響起警告的聲音時,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拍著門大喊:「姜雨欣!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你憑什麼把對我媽的氣撒在我身上?


 


「你無辜,你委屈,難道我就不委屈了嗎?


 


「你知道我夾在中間有多難做嗎?明明忍一忍就好了的事情,你非要鬧大。


 


「我今天去媽媽家陪了她一下午,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字一句地問我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惹得你不高興……」


 


我看著手機上電子貓眼傳來的他在門口的實況轉播。


 


我都不用動腦子細想,我那婆婆在我走之後肯定沒少說我的壞話。


 


說幾句假惺惺的話,看似在示弱,實際上則是把我和她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


 


我表面上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心裡卻在暗暗揣摩考量,無數次地試圖以換位思考的方式去解釋我老公今天的所作所為。


 


但我無論怎麼想都做不到,也沒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不願意給他開門,他就一直站在家門口,不停地給我打電話。


 


我不接,他就對著那個電子貓眼不停地說。


 


剛開始他還在不停地說些自認為很客觀公正的話,試圖和我講道理。


 


接著他意識到我真的生了氣,才開始放軟態度說些哄我的好話。


 


他裝模作樣地喊五餅,讓五餅給他開門。


 


五餅是很通人性的小貓,它看了我一眼,然後開始不停地用小爪子扒拉門。


 


架不住他倆的軟磨硬泡,我終究還是心軟,給他打開了門。


 


看到我開門,他滿心歡喜準備抱我,卻被我躲了開。


 


我問了他一個問題,我看著他的眼睛,十分嚴肅地說道:「今天在醫院,你也認為孩子有病的事情,是梁文璐的錯嗎?


 


「你不覺得你媽光是遲遲不願意在同意書上籤字,就足夠被我扇十幾個巴掌的嗎?


 


「你媽如果敢在某一天對我做這樣的事情,我恐怕會把她打進 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