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能是我鬱悶的嗚咽聲惹煩了何予深，他忽然把音樂開得很大聲。

 

「秋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秋風即使帶涼，亦漂亮

 

深秋中的你填滿我夢想，就像落葉飛，輕敲我窗」

 

……

 

我扭頭看向何予深，他的臉上竟已滿是淚痕。

 

是的，我知道他愛我。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都已經S了十年，他竟還會為我的離去而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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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忽然又沒那麼難過了。

 

不管我的人生還是鬼生，雖然都沒那麼順利安寧，可我能有他這樣真心待我，受再多的苦都值了……

 

到家的時候，一人一狗情緒都平靜了許多。

 

何予深下車前瞟了一眼正老實巴交眼巴巴望著他的我，嘆著氣把我抱了起來。

 

「明明是你給我惹麻煩，怎麼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看看你這副德行，簡直和蘇奈一模一樣，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

 

我很氣，氣勢立刻支稜起來，「蘇奈招你惹你了，你這麼罵她？汪汪汪汪汪！」

 

他忍不住笑著拍了下我的腦袋，又是一聲輕嘆，「謝謝你開心，還好這些年有你，一直陪著我。」

 

他說得我一陣心酸。

 

我把頭往他的胸口用力蹭了蹭。

 

真暖，暖得我想哭……

 

而我們的溫馨依偎結束在進家門的那一刻。

 

一進門，我立刻迫不及待地掙脫他的懷抱，撒腿就往廚房跑！

 

14

 

何予深一聲急斥，「站住開心！不許破壞那些字 ！」

 

可是已經晚了，他眼睜睜看著我把地面上留給他的那些用鹽拼出的字抓成了散沙……

 

他舉起手來就要打我，我卻根本顧不上理他，直接衝上料理臺把醬油瓶醋瓶全都甩碎，濃鬱的醬汁頓時灑得滿地都是。

 

他是真的生氣了，衝著我吼道，「開心你瘋了？」

 

這功夫，我已經用爪子蘸著醬汁，在地面上寫成了幾個大字，「丁S了奈！」

 

他SS盯著那幾個字，錯愕萬分，「開心？你在寫字？」

 

我瘋狂點頭，繼續用爪子飛快草書。

 

我把我今晚聽到的，盡可能簡明扼要地寫了出來。四十平米的小屋子，地面很快就被我寫滿……

 

「替我報仇！」

 

我寫完這最後的四個字，爪子已經累得直抽筋。

 

何予深一把將我抱起，緊緊把我摟在胸口，淚流滿面，「奈奈，你居然……居然……」

 

我變成開心的事實令他太過震驚，他捧著我的頭仔仔細細的看了又親，親了又看，沒完沒了……

 

我此刻最慶幸的是，幸好開心是隻雪白漂亮的狗狗，這樣不管是人是狗，在他心裡我都是好看的模樣。

 

而且我發現關鍵時刻我比何予深冷靜得多，我拼命掙脫他的懷抱，「別親了別親了，汪汪汪汪汪！」

 

我跳到「替我報仇」那四個字旁邊，「幹正事，幹正事啊！汪汪汪汪汪！」

 

他立刻蹲下撈起我，重新把我摁進懷裡，頭貼著我的頭，「放心，我肯定不會放過丁梓馨。隻是……你這次能不能多陪我幾天？」

 

我都要氣笑了。

 

他覺得我是故意變成狗好玩是嗎！

 

他根本不知道我這次被他騙回人間，差點就送了小命，跟他永別了……

 

不過，能見到他對我這樣深情，無論我最終的結局是怎樣，我都不會怨他，也不會後悔。

 

15

 

報仇心切的我，最終還是強行拽著何予深跑出了家門。

 

我領著他去了丁梓馨和高鵬會面的那個城鄉結合部的小民房，他直接找到轄區派出所報案，調出了附近幾條街道的監控。監控裡清清楚楚看到了戴著鴨舌帽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丁梓馨，和後來驚慌跑出來的高鵬，以及最後一瘸一拐狼狽溜走的丁梓馨。

 

警方不出一個小時就逮住了高鵬。

 

丁梓馨被憑空卷起來的窗簾差點勒S那一幕應該是把高鵬嚇壞了，他臉色蠟黃，一看見警察就跪了，開始痛哭流涕指控當年一切都是丁梓馨唆使，求警察從輕處罰。

 

有了他的供詞，警方就有了合理的理由傳訊丁梓馨。丁梓馨自然不承認，咬S了是高鵬誣陷，畢竟當年她給高鵬那一百萬酬勞是現金，S無對證。

 

警方以丁梓馨情緒不穩定為由，讓她獨自冷靜冷靜。

 

房間逼仄陰冷，漆黑一片，很容易讓人心理崩塌。

 

就在丁梓馨強忍了個把小時後，越發焦躁不安之際，房間裡忽然響起了我的笑聲……她頓時炸了毛，四處躲蹿，厲聲尖叫，「蘇奈你滾開，滾開！」

 

可是我的笑聲不僅越來越大，還在笑聲裡斷斷續續念著她的名字，「丁梓馨……丁梓馨會有報應的，早晚的事……丁梓馨……」

 

伴著我忽遠忽近的聲音，還有涼風陣陣吹進房間裡，讓什麼都看不見的丁梓馨徹底崩潰，唯恐我會像之前那樣突然出現，把她勒S。她SS捂住自己的脖子，縮在牆角哭著求饒，「蘇奈你放過我，我錯了，我想活下去，你別來找我了，我認罪還不行嗎，求你別S我……」

 

警方趁熱打鐵，立刻審訊，慘白著臉的丁梓馨語無倫次地承認了當年的一切。

 

看著這一幕，我窩在何予深的胸口，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哪怕不能判丁梓馨S刑，她後半生也必然毀了，更何況進了地府還有她受的，我也算為自己討回了一點公道。

 

我早就料到丁梓馨不會認罪，我也根本等不及警方漫長的取證、審訊再定罪的過程……萬一她又被她那了不起的爸媽撈出去怎麼辦？所以我讓何予深用他一直珍藏著的我和他曾經的聊天錄音，剪輯成了剛才那些笑聲和話音，攻破她的心理防線。而這也多虧了何予深的人脈，才能採用這個辦法逼著丁梓馨自己招供，自食惡果。

 

大仇得報，我輕松了許多。

 

回家以後，何予深害怕我再隨時離開他，便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守著我寸步不離。

 

一向淡漠少言的他，簡直變成了話痨，沒完沒了地跟我說啊說……當年跟我談戀愛的時候都沒這麼多甜言蜜語！

 

不過，我很喜歡。

 

因為，如果我遭遇最壞的可能，真的被閻王爺打進畜道的輪回，那麼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將是我銘刻終身且永不復回的幸福……

 

16

 

短短一天的時間，何予深給我做了二十幾道菜，全都是我曾經最愛吃的東西。

 

可狗的肚子能有多大……他簡直快要把我吃吐了！

 

不過他廚藝是真的好，好到讓我特別心酸。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就擠在這麼一個四五平米不到的小廚房裡，十來年煙燻火燎研究飯菜，隻為給一個永遠都嘗不到的S人……

 

我是不是該感謝老天可憐我們倆？

 

終究還是讓我嘗到了，沒有白費他的苦心……

 

「奈奈，你看這個款式喜不喜歡？」他又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個漂亮的絲絨禮盒，裡面是一枚亮晶晶的鑽戒，價值不菲。

 

「咱們結婚的時候，我隻買得起幾百塊的戒指給你，讓你那麼委屈地嫁給我，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這是我心裡始終拔不掉的一根刺。」他緊緊抱著我，輕輕吻著我的頭，「後來我有錢了，第一時間就買了這枚戒指，天天擺在床頭，我想你總會回來看看我的吧，你如果回來看到我為你選的戒指，你那麼臭美，一定特開心。」

 

他苦笑著揪了揪我的耳朵，「可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整整十年，對我不聞不問……我想那就等我S的那一天吧，把它隨著我火化了好了，等見到你的時候再送給你。」

 

不聞不問，還不是因為你不好好珍惜自己，害我替你化劫才變成個小弱鬼的？

 

我撇了撇嘴，無話可說。

 

但那枚鑽戒是真漂亮……

 

我忍不住伸出爪子勾住了它，試著想往爪子上套一套，看看效果也行啊！

 

誰知戒指竟被我的笨爪子一下子給勾到了床底下，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舉著我的爪子看，心塞極了……惹得何予深抱著我哈哈大笑。

 

重逢以來，他還是頭一次露出笑臉。

 

他笑起來真的特別迷人，我喜歡看他這樣開心的笑……

 

其實何予深家裡非常有錢，他本來可以過得順遂無憂的。

 

隻是因為他父母堅決不同意他放棄門當戶對的聯姻對象丁梓馨，而娶我這樣一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孤兒，所以他跟家裡徹底鬧翻，完全靠自己白手起家去為我們拼未來，當年我們結婚時才會那麼拮據。也正是為了不讓我受委屈，他才會那麼辛苦……

 

我忍不住用爪子摸了摸他好看的臉，然後立刻顛顛兒跑去廚房找醬油，我想要給他寫幾個字，告訴他，蘇奈很愛很愛他……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17

 

門口的人，是我媽。

 

她和我那個繼父一起，一進門就拉住何予深的手不放，「予深，聽說你要為蘇奈起訴馨馨，這是真的嗎？」

 

何予深毫不客氣甩開她的手，面無表情，「沒錯。」

 

我媽頓時急了，「予深你在犯什麼糊塗啊？蘇奈的S明明就是場意外，你不應該因為小時候馨馨欺負過她，就這麼報復馨馨啊？你這樣會毀了馨馨一輩子的！」

 

我的心，頓時比冰窟裡的寒冰，還要冷。

 

小時候丁梓馨對我僅僅隻是輕飄飄一句欺負麼？

 

好，就算隻是欺負！所以，她都知道的啊？她知道她那個寶貝女兒欺負過我，卻從來不聞不問？

 

何予深的聲音也很冷，「糾正一下，丁梓馨曾經對奈奈做的事，叫霸凌，而不是簡單的欺負，換作現在網絡發達的時候，丁梓馨早就被懲罰了，而不是放任她繼續無法無天，歹毒到去害奈奈的性命！」

 

「可是蘇奈已經S了，回不來了啊！她都S十年了，你好端端去算計馨馨做什麼？當年你毀了婚約，害得馨馨天天以淚洗面，而蘇奈明知你和馨馨的關系，卻還纏著你不放，難道你和蘇奈就沒錯嗎？為什麼要為了一個S十年的人，去毀掉馨馨一輩子？」

 

真是字字見血啊……

 

明明都是她生的女兒，卻偏心成這個樣子！我連S了都隻是件無關緊要的事，可她的馨馨卻半點委屈都受不得！

 

我氣得渾身發抖……

 

何予深連忙把我抱進懷裡，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無聲安慰著我。

 

我媽看了又哭又喊，「你對一隻狗都這麼好，可我的馨馨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從小到大都對她這麼狠心！」

 

「因為丁梓馨，她不配做人！」何予深深深吸了口氣，「你聽好，我跟丁梓馨之間從來沒有過所謂的婚約，那不過你們和我爸媽之間扯淡的玩意兒，我從來就沒承認過！奈奈也是你的女兒，你拋棄她不管，任憑她自生自滅，你良心就從來沒痛過是麼？」

 

何予深冷笑，「呵，也難怪丁梓馨不幹人事兒，被你這樣的母親教育出來的，又能是什麼好東西？請回吧，別逼我動手把你轟出去，丁梓馨的事你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去找警察控訴，找我沒用！」

 

我媽被何予深吼得愣住，我繼父見何予深是真急了，趕緊當和事佬，「予深你別生氣，你伯母她隻是太著急，一時口不擇言，你聽我說……」

 

「滾。」

 

何予深打斷他的話，冷冷指著門口。

 

我繼父尷尬道，「你這孩子，怎麼，怎麼這麼沒禮貌？」

 

何予深又是一聲怒吼，「滾！」

 

兩人被嚇了一跳，轉眼就被何予深直接給推了出去。

 

「奈奈，不生氣，不值得。」

 

他緊緊抱著渾身顫抖的我，可我卻還是覺得好冷，好冷。

 

18

 

我一歲那年，爸爸在邊境為國捐軀，國家發給我們一筆撫恤金，足夠撫養我長大成人。我奶奶一分錢沒要，全給了我媽。可我媽在我爸犧牲半年後，帶著錢消失得無影無蹤。奶奶千方百計託人到我姥姥家打聽，這才知道我媽已經重新嫁了人……

 

奶奶從此再沒有找過她，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雖苦，但也很快樂。

 

可這份快樂終止在我 8 歲那年。

 

奶奶肝癌去世，撇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在村子裡吃了幾個月的百家飯。我雖然沒有被餓S，但沒人能供我繼續上學了。

 

可我很想上學。

 

因為奶奶告訴過我，想要過上好日子，必須努力學習。所以我抱著一絲希望，按照奶奶臨終留給我的聯系方式，去城裡找我媽。

 

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村裡的伯伯把我送到我媽家那個豪華別墅的門口，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媽媽，那麼漂亮溫柔的，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