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為刀

第3章

 


「欸,躺好,小心傷筋動骨哦。」


我裝模作樣地把脈,忽略謝淵幾乎迸發火光的眼神。


 


我將護衛打發去門口站著。


 


「為世子檢查,其一是要靜。」


 


他如今說不出話,隻能拼命從喉嚨裡發出一點不知所謂的聲音。


 


早跟他說了是七日毒,七日解一次毒。


 


若是不解,接下來的七日,就是S亡倒計時。


 


一日啞、二日盲、三日僵、四日五髒生煙、五日六腑流膿、六日七竅流血、七日便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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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非不信,非跑。


 


我眼底笑意不減,抿唇佯裝哀傷。


 


「真是的,跑了做甚?


 


「我是來和你告別的,還有六日,你就S了。


 


「不過別害怕,黃泉路上,有的是人陪你。」


 


謝淵瞪大眼睛。


 


嗓子裡嗚嗚咽咽。


 


卻無法動彈一分。


 


我在室內點了安神香。


 


睡吧,醒了就S了。


 


對外,我大聲說:「世子殿下好生休息,我定當全力以赴為世子醫治。」


 


我曾經想過,謝家遲早倒臺,他有自己的S法。


 


不過後來又改了想法。


 


謝淵得S。


 


得在謝國公跟前痛不欲生地S。


 


然後謝國公再痛不欲生地S。


 


我思索了一下他跑路前的異樣。


 


是在我給容緒吃藥後。


 


我沉默了一下。


 


他不會以為,騙容緒吃的毒藥實則是補藥,他吃的便也是補藥吧。


 


那真是太有自信了。


 


我喟嘆,拍了拍他的臉。


 


「某種程度上你也挺聰明的。」


 


就是沒料到我會真下,是嗎?


 


可見,我素日所作所為是多麼的好心腸——啊,我真是天打雷劈的好人。


 


連下沒下毒都能被誤會。


 


我差點笑出聲來。


 


毒不S他。


 


19


 


當初撿到謝淵是奄奄一息之態,既是國公世子,何故不敢回去醫治,必然是有些秘事在身上。


 


要麼是仇家太過強大。


 


要麼是聖上要他S。


 


若不是身上那隻玉佩被我認出,暴露了他的身份,我還真不一定給他帶回去。


 


謝家的玉佩,我也有一枚。


 


我一眼便認出他身上那隻。


 


一模一樣的。


 


是娘給我的。


 


這謝家的玉佩還搞批發,生怕仇家找不上門。


 


我想起娘。


 


娘要帶我安穩一生,卻不想有人想趕盡S絕。


 


幾回試圖強S都以失敗告終。


 


於是,某些人故技重施,尋到我母親的住處,裝重病躺在門前,妄圖再次利用我娘的善心趁機除掉我們母女二人。


 


這次娘中招了。


 


娘被扼住脖子,可是我沒有啊。


 


我一刀捅S了那個人。


 


可惜不是正主,是個嘍啰。


 


往後,娘帶著我換了住處。


 


沒想到。


 


還能有人不長眼的撞上來。


 


更沒想到的是,這次撞上來的謝淵不是蓄謀,是意外之喜。


 


20


 


想了這麼多,我有些疲憊,出門吹個風按揉太陽穴。


 


謝府門口有個熟悉的影子。


 


容緒起身迎我,將我渾身上下看了一遍,見我沒有受傷,堪堪松了一口氣。


 


「姐……兄長,」容緒眉眼裡有擔憂,「謝國公可有為難人?」


 


我拍拍他的手表示寬慰,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為何非要跟著來?」


 


容緒低頭,片刻,又抬眸看向我。


 


「我知道,你和我不同,你不是一般人,可是你將我從泥潭裡拉出,我……」


 


我:「那隻是隨手。」


 


容緒紅了眼睛:「隻是隨手,隻是隨手又如何?


 


「你的隨手一伸於我是踏出地獄,我自當不能看著你孤身一人,哪怕和你一起S。」


 


我對這些話感到頭疼。


 


又深覺容緒有用。


 


便壓下心緒,衝他淺淺笑。


 


「我知你是懂得感恩的。」


 


容緒一時怔住,不知該說什麼。


 


眼眶還是紅紅的,手無意識地抓住我的衣袖。


 


他下意識依賴我、跟隨我,在我左右。


 


我莫名起了點其他心思,附在他耳邊,彎彎眼睛。


 


「想幫我嗎?阿緒?」


 


「阿緒……?」


 


容緒驚詫,他小心重復這一聲,唇微顫泛白,淚珠欲掉不掉,就這樣在眼眶裡打滾。


 


不知是高興還是被欺弄般地難過。


 


我垂眸。


 


我也沒想怎樣欺負他。


 


隻是一時沒忍住。


 


他生得這樣好看,好看到有些異於常人的漂亮。


 


夜風吹得我腦袋清淨了些。


 


我抽開身子,和他保持距離,溫聲:「明日我便送你出去。」


 


容緒剛要搖頭。


 


我止住他的話頭。


 


「送你出去——是為了我自己,我有事求你,你得幫我,阿緒。」


 


容緒張嘴,又閉上,最終悶悶「嗯」了一聲。


 


「隨意差遣我便好。」


 


21


 


我提出要雪域千年雪蓮和西域蠱蟲做藥引。


 


謝國公說我胡說八道。


 


「什麼千年雪蓮,什麼西域蠱蟲,本就是古籍上一些神物,無稽之談!」


 


「此言差矣,」我打斷他,「國公都認為世子中的毒都無人能解隻剩一個我,難不成也是無稽之談?最晚三日,這些要到我手上,沒有,也能造一個出來。」


 


謝國公愛子心切。


 


隻得要人挖地三尺也找出來。


 


他恨恨地盯我:「你最好是真的能救活我兒,否則,我必將你千刀萬剐。」


 


還千刀萬剐。


 


我很平靜,甚至有點想笑。


 


毫無負擔地說:「隨你便,你就說你找不找吧。」


 


謝國公看上去更老了。


 


容緒趁亂被我安置在府外。


 


說來可笑。


 


偌大的國公府全是蛀蟲,一點銀子便可任何事都「通融通融」。


 


容緒不負我所託,辦事很快。


 


京城風言風語遍地。


 


「謝世子身中奇毒,國公府氣數將盡」。


 


百姓談笑間,國公府似乎真的在所有人眼裡成了一副空殼子。


 


沒出一天,來了個公公,慈眉善目的,說是宮裡的。


 


「聖上心地仁厚,特命我前來看看世子,國公若有需要,隻管和老奴知會一聲。」


 


公公轉頭,瞄見我,和善地笑著問國公:「這位是?」


 


謝國公擦擦汗:「這……為犬子診療的郎中。」


 


公公點頭:「倒是年輕有為。


 


「國公若是需要太醫,陛下也會派人過來。」


 


赤裸裸的監視。


 


謝國公好言好語送走了公公後大發雷霆。


 


痛罵尋藥的下人,以為他們太過大張旗鼓走漏了風聲。


 


謝國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偏偏聖上不允他隨意缺席早朝。


 


被抄家的國公夫人為母家之事也忙得團團轉。新帝執政三年,早對謝家擁兵自重不滿。


 


隨著謝淵的母親,國公夫人王若水母家王丞相的倒臺,新帝對謝家的嚴密監管才堪堪放松些許。


 


也隻是些許。


 


如今,又因為一個謝淵,再次盯牢國公府。


 


府裡所有人都在忙。


 


沒有人敢停下來。


 


22


 


謝國公天真地以為提前悄悄送走一個惹事的謝淵,就能保全國公府。


 


結果送到我手上來了。


 


送到我手上來吧,又蠢到挨了毒跑回去。


 


我闲闲地喝茶。


 


用扇子扇安神香。


 


安神香的功效除了安神什麼都有。


 


謝淵夢魘幾回,嘶啞,卻喊不出聲來, 一雙眼睛布滿血絲,瞳仁渙散。


 


他聞起來燻香過重,掩蓋了身上逐漸發散的腐臭。


 


將S之人的臭味。


 


謝淵轉過頭, SS地瞪著我。


 


我坐在旁邊。


 


「國公又被陛下喚走了。


 


「國公夫人在牢裡探她父親, 不過也回不來了。


 


「你沒做錯什麼,還給我耕了兩畝地, 但不好意思啊, 我愛斬草除根。」


 


我順手撈走他的玉佩。


 


把自己的和他的放一起晃了晃給他看。


 


「眼熟不?」


 


謝淵目眦欲裂。


 


我:「我也有哦。」


 


23


 


國公府新喪。


 


謝世子命喪黃泉。


 


七日之約後,我沒有救活謝淵。


 


謝國公氣得吐血,紅著眼睛要拔劍S了我。


 


平日沒見得他多愛兒子,這會兒倒是愛子心切來了。


 


他要對我動手。


 


忽地, 一隊侍衛闖進國公府。


 


以謀逆之罪迅速拿下謝國公。


 


我:「……」


 


我嘆為觀止。


 


這個皇帝效率好高。


 


是很迫不及待了。


 


謝國公得多招人恨。


 


本來新帝礙於國公府底蘊根基, 不敢輕舉妄動, 也許還要留他個三年五載, 我隻好親自來推一把。


 


一手毒世子, 一手毒國公。


 


謝國公這些天神志不清, 人被拿下了還迷糊著。


 


我深藏功與名。


 


我娘沒來得及給謝國公下的毒我下了。


 


我娘沒來得及看見的我替她看見了。


 


當年的謝世子變成了謝國公。


 


如今的謝世子躺在棺材板裡。


 


謝國公要人頭落地。


 


真好。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24


 


新帝下旨抄沒謝家。


 


謝國公斬首示眾。


 


國公夫人流放千裡,本就是罪臣之女了, 結果罪上加罪。


 


嶺南的路不好走。


 


我順手給押送的人塞了大把銀子。


 


「夫人金尊玉貴,也不必到嶺南受苦。」


 


那人上道地點頭。


 


「自然明白。」


 


謝國公臨S前見了我一面。


 


他咒我不得好S。


 


竟甘願為新帝做奸細。


 


遲早和他一樣鳥盡弓藏、兔S狗烹。


 


我感到莫名其妙。


 


「誰說我是新帝的奸細了?」


 


我把兩枚一樣的玉佩展在手心。


 


笑眯眯道:「眼熟嗎?


 


「我叫宋昭, 我娘,叫宋霜泠。」


 


國公老臉怔怔, 神情一片灰敗。


 


我嘆息:「我娘讓我少管闲事了, 我也懶得去搭理你, 誰讓你把兒子送到我手上來了, 這下我不管也得管了。


 


「你早S晚S都得S,我和新帝不一樣,我見不得你老S,你還是S快點比較好。」


 


25


 


新帝允我以「功臣」的身份討要恩典。


 


我覺得沒什麼好要的。


 


「唯願回鄉種田。」


 


新帝似笑非笑:「你就不想討要一份除奸的功名, 若是你想,朕可以為你排眾議升官。」


 


幹什麼。


 


想要我當把鋒利的刀, 和那些舊臣去鬥?


 


我沉思片刻,不懂新帝為什麼覺得我是傻子。


 


便回以假笑,婉拒。


 


離京那天,謝府無故起火。


 


漫天火光裡,我將謝家玉佩扔進火海。


 


從此, 世上再無謝氏一族。


 


後來我果然聽說新帝下令搜捕一個男子, 生S無論。


 


看那畫像的裝扮,是男子裝束頭戴鬥笠的我。


 


畫得很醜。


 


一股無名火。


 


我:「……」


 


建議新帝下次找畫師還是多尋民間能人吧。


 


這都能進宮當畫師, 疑似畫師世襲制。


 


所以新帝找S也找不到。


 


我早就回家穿回裙子行醫去了。


 


26


 


我想過給錢再放容緒走。


 


畢竟我現在也不是完全安全之身。


 


他不走。


 


「洗衣、做飯、種田, 家裡哪樣事不需要操心?姐姐每日行醫甚是辛苦, 何必要親自做這些,自然是我來。」


 


容緒眼睛亮亮的。


 


仿佛全是我。


 


他就是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京中之事全能忘個幹淨,隻記得要給我幹活持家。


 


那很有生活了。


 


這樣不記仇且純粹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不太習慣, 默默轉身,摸摸大黃的頭。


 


大黃叫一聲,衝著容緒搖尾巴。


 


「大黃每日的飯食都習慣我做的了。」


 


容緒有些不好意思。


 


我摸大黃頭的手微微一頓。


 


傻狗,這就被策反了。


 


我輕咳一聲。


 


「那就先這樣吧。」


 


我背著小包袱溜出去預備要行醫。


 


容緒在身後「欸」了一聲。


 


「忘記帶幹糧了姐姐!」


 


他跑出來, 悉心為我放好。


 


隔壁張嬸路過,打趣道:「昭丫頭家的小郎君真是貼心得很。」


 


我溜走了。


 


沒再提讓他走的事。


 


總之,日子哪樣不是過。


 


我還是養得起容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