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接過茶杯，緩緩走到院子中。

 

這個位置，葉聞璟一進門便能第一時間看見我。

 

“舒瑤，我們姜家與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竟讓你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來謀劃算計。”

 

“甚至不惜S害春月來滅口。”

 

舒瑤顯然沒有料到，在得知真相後，我仍能如此冷靜平淡，仿佛已無力回天般的悲戚。

 

“姜雲杳，你要怪就怪自己命好。”

 

“要怪就怪葉聞璟如此深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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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出生起就聽聞你的名號，人們總是誇贊你的美麗與大方。”

 

“你憑什麼？你究竟有哪點比我強？”

 

或許是我故作驚慌的模樣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舒瑤的情緒愈發激動，一步步向我逼近。

 

“你真以為我隻是名不見經傳的山村孤女嗎？”

 

“我本是劉侯嫡女，你我兩家同為大漠朝臣，我本該與你平起平坐。”

 

“我父親隻是受人構陷，一時鬼迷心竅。”

 

“憑什麼就被你父親當眾彈劾，發配到邊境苦寒之地，鬱鬱而終。”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撕碎你們這些人自命清高的嘴臉。”

 

我聽見門外傳來陣陣馬蹄聲。

 

轉眼間，我已走到水池邊緣。

 

“姜雲杳，你知道為什麼葉聞璟明明不愛我，卻如此聽從、保護我嗎？”

 

我不再理會她瘋狂的言辭。

 

隻低下頭，輕蔑地瞥了她一眼，說道：

 

“無論如何，我這一生都壓你一頭。”

 

“你無論怎樣努力，都永遠無法逃離我的陰影……”

 

“你這個賤人！”

 

舒瑤氣急敗壞，一掌推在我的肩上。

 

我借著她的力道，摔落水池。

 

“杳杳！”

 

09

 

我眼前最後的場景，是葉聞璟推開舒瑤，奮不顧身地向我撲來。

 

舒瑤被他猛烈的力道推倒在地，而我，卻在這一剎那，看到了春月離世的那一幕。

 

那時，我似乎也是這樣無助地摔倒在地，狼狽得仿佛一條無家可歸的狗。

 

當我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葉聞璟那充滿悲傷的神色。

 

他緊握著我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責與痛惜。“杳杳，我們的日子還很長。”

 

他輕聲安慰道，“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他告訴我，是舒瑤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藏紅花，又故意將我推入水中。

 

我靜靜地望著他，不言不語。

 

葉聞璟被我的沉默弄得緊張起來，他揪起身邊郎中的衣領，焦急地詢問：

 

“這是怎麼回事？你告訴孤，她為何會變成這樣？”

 

郎中膽怯地回答：“姑娘落入池中時，可能不慎撞到了頭部……”

 

葉聞璟的眼底變得通紅，他憤怒地別過頭去。

 

突然，他又驚又喜地捉住我的手，輕輕吻著我的手心。

 

“杳杳，孤……”他聲音顫抖，“我是璟哥哥，你願意做我的新娘子嗎？”

 

他承諾要為我趕制最美的婚服，風光地將我迎娶進門。

 

我羞澀地笑了，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

 

“我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穿最華美的婚服。”我嬌聲道。

 

葉聞璟緊緊地將我擁入懷中，仿佛要將我融入他的身體裡。

 

然而，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府中開始流傳起關於我的謠言，說我失去了孩子後得了失心瘋。

 

我整日坐在秋千上等待葉聞璟的歸來，每當他回來時，我都會飛奔過去撲進他的懷裡。

 

全府的人都對我避而遠之，隻有葉聞璟享受著這份獨特的寵愛。

 

舒瑤曾出現在我面前一次，她嘲諷道：“姜雲杳，你現在這副痴傻的模樣，怎麼配得上太子正妃的位置？”

 

我冷冷地看著她，心中卻無一絲波瀾。

 

後來，舒瑤因某事惹怒了葉聞璟，被關進了偏殿。

 

葉聞璟日日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在院子裡度過每一個溫馨的時刻。

 

我心底的慌亂卻愈發強烈，我總感覺自己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我試圖撫平葉聞璟緊皺的眉頭，輕聲問道：“璟哥哥，我們真的會結婚嗎？”

 

他堅定地回答：“杳杳，我一定會在你生辰前把你娶進門。”

 

命運卻再次捉弄了我們。距離我們的婚期隻剩三天的一個晚上，靠近我院子的雜物房突然起火。

 

我在睡夢中被熱浪驚醒，睜開眼時隻見一片火海。

 

我急忙打湿圍帳捂住口鼻向門口跑去，卻在門口的位置踩空了燒焦的木板。

 

搖搖欲墜的房梁砸落在我眼前，我驚恐地尖叫著……

 

10

 

此地即將崩塌，濃煙如黑龍肆虐，我欲呼救，卻隻是吸入更多令人窒息的煙塵。

 

我強行按下心頭的驚慌，迫使自己冷靜，回身去推那搖搖欲墜的房梁。

 

不幸的是，墜落的房梁正好壓在我的腳踝上，那裡舊傷未愈，稍一用力便是鑽心的疼痛。

 

我痛得冷汗涔涔，恐懼如潮水般幾乎將我淹沒。

 

“姜雲杳呢？太子妃在哪裡？”我聽見葉聞璟在門外焦急地呼喊，但濃煙滾滾，他看不見我。

 

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拼盡全力喊道：“葉聞璟，我在這裡！”

 

我看見他鎖定了我的位置，正要往裡衝。

 

然而，就在他即將靠近我的那一刻，一雙纖細的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腳腕。

 

“葉聞璟，你必須救我……”一個熟悉而惡毒的聲音響起，“你知道的，不然我就讓姜雲杳……”

 

我眼睜睜地看著葉聞璟停下了腳步，彎腰抱起了舒瑤，轉身大步向門口跑去。他不會再回來救我了。

 

我絕望地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消失，隻聽見他對著別人大喊：“快去救太子妃！她若有個閃失，孤要你們的命！”

 

……

 

火舌舔舐著我的頭發，灼痛著我的眼睛。我以為，我S定了。

 

突然，腿上一輕，沈明珣挪開了房梁，將我緊緊抱在懷裡。

 

他不再是獄卒的裝扮，而是穿回了他那一身耀眼的紅。

 

他用力拍打著我的臉讓我回神，手勁大得驚人。

 

“姜雲杳，這回你決定跟小爺走，小爺就管你一輩子！”沈明珣將自己的外衣披到我身上，抱著我往外衝。

 

他全程都緊緊抱著我，沒有絲毫松懈。

 

後來我才知道，他差點因此燒壞了半條胳膊。

 

沈明珣不顧我的推阻，堅持把我帶回了家。

 

他告訴我：“我娘早就認定你這個兒媳。你一走就是好幾年，可把她老人家想壞了。”

 

沈母是個極為和善的人。她見我身體虛弱，便每天變著花樣給我燉煮大補的藥膳。

 

在大漠這樣的地方，她也能巧手種出一方菜園。

 

不出半月，沈明珣就趕著我去菜園摘菜。

 

“你小時候追著我滿菜園跑的勁頭哪裡去了？”他笑著說，“你得抓緊好起來啊，杳杳。

 

我們沈家可不能白養你，你是留給我當媳婦兒的。”

 

……

 

再次踏上大漠的土地，望著遠方群聚的大雁。一時間，我仿佛經歷了一生的漫長。

 

後來我才知道，太子府的火是舒瑤放的。

 

她本想從我屋外放火，近距離欣賞我被折磨的慘狀。

 

卻沒想到火勢失控，反而引到了她所在的雜物房。

 

府裡兩名丫鬟未及逃生，葬身火海。聽聞她的右腿也被火舌舔舐，留下了難看的疤痕。

 

因為她的愚蠢和惡毒，府內無辜的人遭受了無妄之災。

 

“杳杳，我剛剛遇到一個人，很像葉聞璟。”沈明珣突然說道，“不知道他怎麼尋到這處。如果他真的找來了……”

 

話音未落，沈家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就是葉聞璟同沈母的交談聲。沈母雖不多過問我的事，但也知道這位就是將我害至如此的太子爺。

 

她抄起笤帚，便要將葉聞璟往外趕。

 

11

 

葉聞璟隻能邊躲閃邊慌亂地呼喊我的名字，試圖讓我現身。

 

我匆匆走到沈母身旁，輕聲安慰她，同時也擔心葉聞璟在情緒激動之下會做出對沈家不利的事情。

 

“葉聞璟，我們出去好好談談吧。”我提議道。

 

沈明珣聞言立刻想要與我同行，但我回以一個安撫的微笑，示意他留在原地。

 

我獨自走到了大漠城邊的圍牆上，靜靜地凝視著漸漸落下的夕陽，等待著葉聞璟開口。

 

“杳杳，我找了你很久。”葉聞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你失蹤後，我見定北侯也被人從牢中帶走，就知道你一定是為了躲我才逃走的。”

 

我默默地聽著，心中卻波濤洶湧。沈明珣在牢中暗中運作，事發前一天夜裡便帶著我父親逃了出去。

 

父親傷勢過重，不宜長途奔波，如今被安置在江南的一處醫館養傷。

 

“你……都想起來了？”葉聞璟試探著問道。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面對他：“葉聞璟，我從來沒有失憶過。失憶，包括那個失去的孩子，都不過是我和郎中一起編造的謊言。”

 

葉聞璟聞言愣住了，隨後傳來他壓抑的抽泣聲。

 

他急忙轉過頭去掩飾臉頰上的淚水：“好……那就好……”

 

我心中五味雜陳，陽光照耀得太久，眼底竟也泛起陣陣酸澀。

 

“杳杳，我一直沒和你說過。”葉聞璟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悲傷

 

“我愛你，很愛很愛……隻不過，我的命運好像天生就不由我所掌控。”

 

他揚起臉試圖將所有情緒倒流回心底

 

“葉聞璟有的事情開頭錯了，即便後續再完美的彌補，結局也總不會完美。”

 

我冷冷地打斷他：“我知道我家的變故與你無關，但我們之間隔著我所愛之人的性命、隔著姜家所遭受的苦難，這些都是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們這一生都無法跨越。”

 

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我隻能瞪大眼睛生怕淚水落下

 

“杳杳是我的錯……”葉聞璟哽咽道，“皇上擔心定北侯功高蓋主借此機會鏟除後患。

 

其實定北侯謀逆並非大事，始終沒有確鑿證據定罪。因此我想牢籠可能是最安全之地。

 

但舒瑤用你安危威脅我，她不知從何處搜刮拼湊出姜家謀反證據。

 

若流入皇上手中姜家將面臨株連九族之罪。所以我才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定北侯已逃脫，我也銷毀了舒瑤手中證據並將她毒啞流放。”他試圖解釋，“直到現在我才敢來找你。”

 

葉聞璟想要伸手將我擁入懷中卻被我狠狠推開，他踉跄後退幾步眼中滿是神傷

 

“葉聞璟你真是個窩囊廢！”我怒斥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愛上你！”

 

我一步步逼近他，一字一句如同將血肉剖開鑄成鋼劍，再刺入他身上，我們兩人都在這場對話中遍體鱗傷

 

“這場鬧劇始作俑者不是舒瑤，而是你！是你為了報恩將她帶在身邊，是你貪戀權位不敢與皇上抗衡！

 

我們都被你和舒瑤玩弄於股掌之間！我的春月、我的兄長、我的姜家都為你愚蠢付出了慘重代價！”

 

說完這些我痛苦地閉上雙眼不願再看他一眼。

 

12

 

“杳杳，錯都在我，全都是我的錯。”葉聞璟的聲音充滿了痛苦與自責。

 

“我知道，你曾經深愛我。”他試圖抓住我飄忽的眼神。

 

“但你要我怎麼做，才能重新擁有你？”他的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力與迷茫。

 

“我願意承受你所經歷的一切苦難，千千萬萬遍，隻為你能回心轉意。”

 

說著，他抽出腰側的匕首，作勢要刺向自己的腹部。

 

我全身顫抖，緊緊扣住城牆的瓦礫，竭盡全力才沒有讓自己滑落在地。

 

我望著他，眼中充滿了失望與決絕。

 

“葉聞璟，你其實從未真正愛過我。”我的聲音冷冽而清晰。

 

“你愛的隻是權力和地位，誰能為你謀取利益，你就愛誰。”我揭開了他虛偽的面紗。

 

“對我如此，對初見的舒瑤亦是如此。”我繼續控訴著他的罪行。

 

“你可還記得那次刺S？我腰間所受的刀傷至今仍在隱隱作痛。

 

你可還記得你為了保護舒瑤而將我推倒在地？那一刻，我差點終身癱瘓在床。”

 

我的喉嚨幹澀到發疼，但我要讓他知道，他所謂的愛，是多麼地自私與殘酷。

 

“甚至，如果不是沈明珣，我可能早已在那場大火中容貌盡毀，甚至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火海之中。”

 

我閉上了眼睛，不願再看他一眼。

 

“如果這就是你的愛，那麼我承受不起。”

 

我的聲音充滿了決絕與哀傷。我曾經深愛的人啊，如今已變得如此醜陋不堪。

 

“葉聞璟，說到底，錯在我。”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激動的心情，“是我太愛你、太信你，心甘情願為你付出一切。”

 

“但我已經付出了太大的代價，這代價可能我一生都無法磨滅。”

 

我望向他，眼中已無半點波瀾，“葉聞璟，你放我走吧。”

 

他見我決心離開，仍固執地想要拉住我的手腕。

 

我指著遠方夕陽下金光閃閃的京城圍牆對他說：

 

“葉聞璟，你看到那遠方的圍牆了嗎？你貴為太子，你的一生注定要在那閃耀的光芒中度過。”

 

“但我不想成為那圍牆裡的囚鳥。”我掙脫了他的手，“我想成為遠方的遊雁，去看更廣闊的世界。”

 

某天傍晚，我收到了一份精美的禮盒。

 

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酒糟湯圓和一張箋紙。

 

正當我細看時，沈明珣突然出現在我背後，憤憤地盯著禮盒說道：

 

“姜雲杳，你又來了！你每次都想佔我便宜！”

 

我轉頭看向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總是這樣，像一把火一樣不講道理地闖入我的生活，卻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在我的心裡攻城略地。

 

“你發誓什麼？”我逗他道。

 

沈明珣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惱羞成怒地別過頭去：“反正你每次都想佔我便宜！”

 

看著他臉頰微微變紅的樣子，我心裡湧上一股暖意。

 

我緩緩靠近他，輕聲說道：“不走了，永遠不走了。”然後吻上了他的唇。

 

唇齒間，沈明珣瞬間佔據了主導，他的氣息在我耳邊繚繞：

 

“姜雲杳，我愛你，我在你身後愛了你十年。”他的聲音竟帶著些許哽咽。

 

我緊緊抱住他，心裡充滿了愧疚與愛意：

 

“過去欠你的時日，便用我的未來補上吧。”從今往後，姜雲杳的未來，隻愛沈明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