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狠狠地攻了上去。

 

我以前很愛看電視劇。

 

多年前流行的仙俠劇，愛講蒼生大義。

 

也總少不了一個情節。

主角被偷襲，然後有人衝上去替她擋刀。

 

愛人、親人、亦或者，同伴。

 

我那時候總覺得有些傻。

 

為什麼不出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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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大喊一聲呢？

 

為什麼不用法器擋下來呢？

 

有那麼多種方法。

 

卻偏偏選擇了最傻的一種。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在電光火石的那一個瞬間。

 

其實你根本想不到其他的任何東西。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救下她。

 

瞬移符碎裂。

 

「秋辭！不要——」

 

失重感。

 

匯聚了全身法力的一擊，裹挾著旺盛的魔氣。

 

狠狠地。

 

擊中我的心髒。

 

在一瞬間爆裂開來。

 

血。

 

眼睛裡，鼻腔裡，口腔裡，耳朵裡……

 

在一瞬間全部湧了出來。

 

五髒六腑像是被人丟進水果榨汁機裡。

 

在鋒利的刀鋒尖被生生攪碎的疼痛。

 

痛到幾乎所有感官都模糊的時候。

 

我卻聽到一個無比清晰的聲音。

 

「滴。」

 

「檢測到宿主行為改變重大情節，原有獎勵取消……」

 

「……獲得懲罰……」

 

「……痛感……」

 

電流聲。

 

斷斷續續。

 

想被另一個機器所幹擾。

 

「秋辭……」

 

「秋辭！」

 

我廢力地想睜眼。

 

卻隻能看見一片模糊的血色。

 

好痛啊。

 

好痛。

 

原來做主角要這麼痛苦。

 

隻是這樣一次。

 

都覺得無法忍受。

 

那這麼多年, 我的妹寶是怎麼一次又一次地熬過來的呢。

 

系統聲音急促，卻因為幹擾而時大時小：

 

「秋辭……秋辭！」

 

「你快S了……」

 

「我可以幫你拖延四十秒……」

 

它的聲音斷斷續續。

 

像人類的哽咽：

 

「有什麼話, 快點說完吧……」

 

一片殷紅裡, 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

 

她跌坐在我身邊。

 

卻一言不發。

 

手被人握住。

 

源源不斷的、龐大的靈氣不斷地進入我的身體。

 

卻像泥牛入海。

 

毫無作用。

 

我費力地眨眼, 眼前的紅色薄了些。

 

勉強能看清她的輪廓。

 

「幼……嬋……」

 

我一字一句，念得無比吃力。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可是最後, 隻能斷斷續續地吐字：

 

「我……要、回家……了……」

 

「你要……好好、修煉, 隻要……修為……夠高……可以、撕裂……咳……」

 

我吐出一口血。

 

「時空裂縫……我們……」

 

「還會遇見……的……」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眼睛上。

 

衝刷走一部分血色。

 

我才看清許幼嬋的樣子。

 

比起我來, 也好不到哪裡去。

 

凌亂的發絲，外翻的血肉。

 

充血的眼。

 

還有，掉落的淚。

 

原來她哭起來是這樣。

 

我的妹寶，吃了那麼多那麼多的苦, 都沒流過一滴眼淚。

 

怎麼現在，哭的這樣厲害。

 

是我。

 

是我, 對不起她。

 

我伸手, 想給她擦淚。

 

可是體內的骨頭早就斷了個徹底。

 

尖銳的斷面刺破體內的血肉。

 

我的手搖搖晃晃, 卻始終軟綿綿地伏在地面。

 

好想給她擦眼淚。

 

可是。

 

可是。

 

我做不到了。

 

「別、哭。」

 

我一字一頓。

 

「我們……會再見的……一定……」

 

許幼嬋SS地看著我, 眼裡赤紅一片。

 

低聲嗚咽。

 

如同失孤的幼獸。

 

「別說了。」

 

她說：「師姐, 別說了。」

 

眼淚顆顆滴落。

 

明知徒勞, 她卻還在不停地為我輸送靈氣。

 

我看著她。

 

目光從眉眼寸寸描摹至唇角。

 

系統倒計時：

 

「十。」

 

「九。」

 

我張了張嘴。

 

對不起。

 

到這個時候了, 我才明了自己的心意。

 

「八。」

 

對不起。

 

讓你一個人守著那份謹小慎微的情意過了那麼久。

 

「七。」

 

對不起。

 

又要丟下你。

 

往後的路, 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六。」

 

「幼……嬋……」

 

我喚她的名字。

 

氣若遊絲。

 

「五。」

 

她低頭。

 

覆耳至我唇邊。

 

「四。」

 

體內的痛苦已經到了再也無法忍受的地步。

 

像一張到極致即將分崩離析的網。

 

僅剩這最後一絲即將崩斷的弦還在苦苦支撐。

 

我強壓下喉管裡的血。

 

輕聲。

 

我說：

 

「我也……」

 

「三。」

 

「愛你。」

 

「二。」

 

對不起。

 

又騙了你。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真有時空裂縫。

 

可是。

 

可是。

 

「一。」

 

我隻知道——

 

我想讓你好好的。

 

51

 

斷了。

 

世界頃刻黑暗。

 

 

 

後記上·仙界傳聞

 

1

 

魔君S後。

 

魔族四散。

 

修真界都在慶賀。

 

隻是最大的功臣卻不知所蹤。

 

天璇真人找到自己的小弟子時。

 

她渾身是血, 衣服上的血跡幹了又湿。

 

頭發也被幹涸的血跡黏連在一起。

 

腥臭難聞。

 

仿若乞丐。

 

她的腳下, 是無數看不清原型的魔族屍體。

 

串在劍上的頭顱被她一把扯下來丟在一邊。

 

許幼嬋沒看他。

 

他身上沒有魔氣。

 

不是她的目標。

 

天璇真人嘆了一口氣。

 

揮了揮手, 給她施了個淨身咒。

 

許幼嬋的臉暴露在光下。

 

原本染上血色的頭發頃刻間暴露。

 

如雪般。

 

白到刺得人眼睛生疼。

 

一夜白頭。

 

瞳仁像無機質的玻璃球。

 

她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準備離開。

 

「停手吧，幼嬋。」

 

「S孽太重，有違天道。」

 

許幼嬋腳步沒停。

 

「你的師姐……」

 

他說：

 

「她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許幼嬋停住了。

 

她慢慢地轉身。

 

陽光下。

 

似一具了無生氣的軀殼。

 

2

 

好多好多年過去。

 

「道君。」

 

小童恭敬地欠身。

 

站著的人擺了擺手。

 

小童站到一邊，星星眼地看著院中人。

 

玉簪束發，白衣勝雪。

 

雪白的發絲如同披落的月光。

 

瑤光道君！

 

幾乎是整個修真界榜樣。

 

據說她最開始，不過一個外門弟子。

 

後來降妖伏魔, 以身煉化魔器, 單S魔君, 維護世界和平！

 

不少修真世家爭著要和劍宗聯姻。

 

經常塞些人進道君院子。

 

都是一群小白臉。

 

不過這世界上，能贏過瑤光道君的男子，根本不存在。

 

全天下的男人都要被比成小白臉。

 

可惜道君潔身自好。

 

把人通通打包趕走。

 

小童偶爾也聽些名人八卦。

 

有關瑤光道君的。

 

她生活簡單, 甚至於樸素。

 

隻是, 在她的院子裡。

 

有一間堆滿了奇珍異寶的屋子。

 

像是金屋藏嬌的金屋。

 

不過，也隻是傳聞而已。

 

但是！

 

小童來過。

 

小童知道。

 

真的有這樣一間房。

 

薰以桂椒, 綴以珠玉, 輯以翡翠。

 

金碧輝煌。

 

卻無人氣。

 

道君並不入內。

 

隻是常站在門外。

 

就好像、就好像……

 

屋內還有人一般。

 

3

 

又是好多好多年過去。

 

道君的弟子都成了修真界數一數二的人物。

 

明明已經能夠飛升了。

 

道君卻好像在拼命壓抑著自己的修為。

 

為什麼呢。

 

小童長大了。

 

他站在門口。

 

還是不明白。

 

直到某天。

 

劍宗上方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

 

飛沙走石，天地色變。

 

大家都說。

 

是道君要飛升。

 

可是小童藏在法器後。

 

看著院內的道君。

 

她抬眼，看著那個裂縫。

 

然後，笑了。

 

笑。

 

這是小童第一次見道君笑。

 

也是最後一次。

 

不是飛升。

 

小童想。

 

道君要去找那個人了。

 

那個在屋內的人。

 

 

 

後記下·人間消息

 

1

 

倒霉到喝涼水都塞牙的社畜。

 

終於在公司斷電之前做完了今天的工作。

 

下班, 回家。

 

邁出公司大門第一隻腳。

 

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沒帶傘。

 

打車。

 

莫名其妙變得非常繁忙的出租車司機。

 

等待十幾分鍾後無人應答。

 

一搜，才知道附近在辦音樂節。

 

隻好冒著雨跑進最近的地鐵站。

 

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渾身湿透了。

 

算了。

 

社畜無所謂地想。

 

幹脆在雨裡慢慢走。

 

差點踩到什麼。

 

軟軟的。

 

社畜跳起來。

 

才發現是一隻髒髒的小白貓。

 

安安靜靜地，被打擾了也不叫一聲。

 

毛發被雨淋湿。

 

看上去可憐兮兮地。

 

社畜拎起它。

 

小白貓的眼睛是淺灰色的。

 

清凌凌地。

 

睜大了眼睛與她四目相對。

 

社畜心中一動。

 

有點……

 

像她。

 

2

 

小貓被她放在幹燥的樓道裡。

 

那裡有專門給流浪貓設置的貓窩。

 

社畜對它擺了擺手當做告別。

 

然後瀟灑離開。

 

走到家門口時。

 

一回頭。

 

身後開了一串小小的梅花。

 

小白貓蹲在她腳邊。

 

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一人一貓對望。

 

小白貓收回目光。

 

身體繞著她小腿，尾巴高高豎起。

 

有些生疏地蹭了蹭她。

 

好可愛！

 

社畜差點被萌出鼻血。

 

可愛的小貓咪被人類零元購了。

 

從此她有了一個家。

 

不大。

 

卻很溫暖的家。

 

3

 

小貓好像發Q了。

 

不停地朝她喵喵叫。

 

還總是蹭她、在她身上打滾。

 

雖然很可愛。

 

但是社畜還是送她去見了醫生。

 

不查不要緊。

 

一查查出來身上傷痕累累。

 

醫生差點驚掉下巴：

 

「一個小貓咪, 怎麼會受這麼多傷。」

 

「而且這些傷……」

 

「……真奇怪……」

 

「你怎麼可以這樣毀掉你師兄師姐今日的好事！」

 

「（她」絕育再也沒提。

 

一路上緊緊抱著小貓就回去了。

 

就連睡覺，也把小貓栓在床頭。

 

早起時。

 

第一時間抓住小貓親一口。

 

她忘記了。

 

吻，是拯救公主的關鍵。

 

「砰！」

 

白煙炸開。

 

沉甸甸的物體砸在社畜腿上。

 

光溜溜的白發美少女出現。

 

沒有貓咪耳朵。

 

頭發白了。

 

五官更成熟了。

 

身上的傷疤縱橫交錯。

 

 

 

一別經年。

 

可是。

 

秋辭還是一眼認出。

 

這是她失而復得的愛人。

 

她來找她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