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婆婆

第5章

 


「五餅身上沒有寄生蟲,何況人從小貓身上感染寄生蟲的可能性非常低!」


 


五餅每年都會定時打疫苗,定時驅蟲。


在科學養貓的前提下,我實在想不出來梁文璐要怎麼以我為媒介,從沒有寄生蟲的五餅身上感染寄生蟲。


 


婆婆說的寄生蟲多半是弓形蟲。


 


那些無良營銷號虛張聲勢,故意說些子虛烏有的東西讓人提心吊膽。


 


專門就是挑婆婆這種隻憑一點風吹草動就大做文章的人。


 


如何才能讓從沒接觸過五餅的梁文璐感染弓形蟲?


 


首先得養一隻貓。


 

Advertisement


其次每年定時打疫苗、做驅蟲又從小沒出過家門半步的五餅,恰好拉出了這輩子唯一一次被弓形蟲感染過的粑粑。


 


因為貓隻有在初次感染弓形蟲以後,才有可能排出含有蟲卵的粑粑,而且一生僅此一次。


 


而這坨被感染了的貓粑粑恰好自由地在我家裡盤踞、發酵了兩天以上。


 


新鮮的貓粑粑是沒用的。


 


含有弓形蟲包囊的貓粑粑得經過二到五天孵化才有傳染性。


 


恰好這個時候我去收拾貓粑粑。


 


而我鏟屎的時候恰好又沒戴手套徒手抓貓粑粑。


 


更恰好的是,我抓完貓粑粑之後又立刻效仿印度手抓飯的進食方式徒手給梁文璐喂飯。


 


這件事的荒謬程度堪比八旬老太去打自由搏擊,一拳撂倒了世界第一。


 


一時間,我怒火中燒:「除非你闲得沒事幹,跑貓砂盆裡天天狂吃我家貓的粑粑。


 


「你狂吃上三年五載的,說不定你就能感染了!」


 


10


 


見我發了火,我老公耐著性子開始給婆婆解釋,弟妹要從五餅身上感染弓形蟲的概率低到幾乎為零。


 


各種科學依據都擺出來一大堆。


 


有了我和婆婆之前撕破臉的前車之鑑,我並不願意和她解釋。


 


可我又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這會我老公和婆婆擺事實講道理的工夫,我也沒去插嘴阻攔。


 


但一根筋的婆婆偏偏要挑著那百分之零點零零零幾的概率去說。


 


她大言不慚,指著我怒罵:「一個負責任的人,即使是感染的概率再低。


 


「也不該拿別人孩子的健康和別人的婚姻家庭去賭!


 


「貓狗這些畜生的賤命能和人的命相提並論嗎?


 


「你對你的貓那麼好,都不用說對我了,你對待你親生父母會有這麼好嗎!」


 


我給五餅花三百塊錢買貓罐頭,難道也要給我爸媽買一份貓罐頭嗎?


 


狗屁不通。


 


說我不行,說我的貓更不行。


 


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子宮肌瘤。


 


我二話不說,當場直接掀翻了桌子。


 


桌上的碗筷,還有裝著菜的大大小小的盤子噼裡啪啦全都被甩在了地上。


 


那盆紫菜蛋花湯好巧不巧正好潑在了婆婆腿上。


 


她該慶幸那湯放了一陣子都溫了,要不然她的老寒腿這下都要被我治好了。


 


婆婆驚呼一聲,手忙腳亂連退數步,卻又被屁股後面的凳子絆住了腳。


 


磕磕絆絆,要不是先一步被我老公拉住,她現在就該摔個四仰八叉。


 


弟妹也嚇了一跳,臉上原本緊繃的神色卻因為我掀了桌子而有一絲放松。


 


她默不作聲地起身,把地上那些離我最近的碎瓷片用腳踢得遠了一些。


 


她側過半個身子擋在我身前,一言不發地盯著面前的婆婆。


 


婆婆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她從我毫無徵兆的掀桌中緩過神來,就被氣得渾身發抖。


 


她上下嘴皮子磕磕巴巴碰在一起,哆嗦著手指頭指向我。


 


她厲聲尖叫道:「姜雨欣!反了你了!


 


「我這個當媽的連說你兩句都說不得了?


 


「我又不是傻子!


 


「有什麼事情你不能和我好好講嗎!」


 


她咬牙切齒,臉色氣得發黑,把牙咬得咯吱咯吱響:「我不提你對建建、對我這個婆婆怎樣。


 


「你都已經結了婚的人,你這性子能不能成熟一點?


 


「你做出來的事能不能像個成年人!


 


「孝順兩個字,你是一點都不沾,當初要不是建建瞎了眼睛S活都要讓你進門……


 


「你看就衝你這個暴脾氣,哪個男人能瞧得上你一眼!」


 


明明是她在罵我,可我老公卻衝到我身邊,開始瘋狂地拉扯我。


 


他皺著眉毛勸:「你別說了,回家,現在跟我回家。」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對著婆婆持續輸出。


 


我喊道:「難道因噎廢食就是你所謂的成熟了?


 


「出門還有被車撞的,是不是就不出門了?


 


「上班還有過勞S的,是不是就不上班了?


 


「成熟的人是學會找對方法做對事情。


 


「而不是像你這樣的裹腳老太太一樣,什麼都不做,隻會站在你認知裡所謂的道德制高點上肆意攻擊別人!」


 


我開始細數侄子出生之後的事情。


 


從孩子治病她一分錢沒掏,再到一點力氣沒出。


 


什麼都不懂,還要自認為很懂、很通透地指點江山,幹預別人的生活。


 


婆婆被我問得啞口無言,白著臉梗著脖子,硬著頭皮憋了半天隻擠出來一長串的「你你你」。


 


大概是我把她逼到了一個S胡同。


 


房間裡的空氣此時此刻是獨屬於她的窒息與憋悶。


 


她猛地抄起了一旁的凳子就要砸向我。


 


電光石火之間,弟妹徑直踩著地上的一片狼藉衝到了婆婆面前,SS地按住了她手裡的凳子。


 


我下意識看向身旁的老公。


 


他滿臉都寫著不耐煩,站在我身邊拽著我、阻攔我的位置沒有因為婆婆想對我動手的舉動而改變分毫。


 


似乎他早有預料梁文璐會先一步出來制止婆婆一樣。


 


我突然蹦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


 


或許他根本不是什麼早有預料,而是壓根沒在意過我的S活。


 


準確一點來說,是不會在我和他媽之間的這場戰鬥中在意我的S活。


 


弟妹突然撕心裂肺地喊道:「你能別這樣了嗎!」


 


11


 


看到婆婆要動手,我張大嘴巴正準備叫囂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弟妹的聲音支離破碎:「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意,嫁進來之後我心裡哪怕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我也會聽你的話。


 


「我總覺得隻要我退一步,再退一步,事情就會好,你就會真的喜歡我……


 


「不……也不是要你喜歡我,就是你能偶爾記起我做過的事情,想起我的好來。」


 


推心置腹的字字句句卑微到了塵埃裡。


 


可下一秒她就對著婆婆尖叫道:「但是不會!


 


「隻要我退一步,忍讓一次,就會有無數次,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


 


「你以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你攔著王家成,不讓他在同意書上籤字的嗎?


 


「孩子還沒睜眼就已經病得那樣嚴重,你是做奶奶的啊……


 


「你有一次……真心後悔過嗎?」


 


恍惚之間,我環顧四周,想起這短短一年來和婆婆相處時零碎的細節。


 


家裡沒有請菩薩,婆婆從前的隻字片語裡也和迷信掛不上鉤。


 


或許她真的信玄學,但是我相信她更信的是她自己。


 


她才是她自己最忠貞不二、無可救藥的信徒。


 


她用那些所謂大師的點撥當擋箭牌,以此來保衛她不能因為任何一個家庭成員而撼動的地位。


 


這才是她底層邏輯。


 


她想像當初那樣,給還沒過門的我和梁文璐一個下馬威那樣,給孩子一個「下馬威」。


 


孩子若是聰明健康,有朝一日平步青雲成了大器。


 


她就可以把功勞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孩子若是不聰明、不健康,不是棟梁之材也不要緊。


 


她依舊可以把這些鍋當成家常便飯一樣甩給做母親的梁文璐。


 


總之,她永遠都是對的那個。


 


梁文璐抓著凳子腿和婆婆對峙,幾度哽咽。


 


她迫切地想要在這段婚姻中找到自己的價值。


 


可是自己的價值,從不是在婚姻,或者是在別的什麼關系中體現的。


 


婆婆咬著牙,事已至此,我相信她都沒有半點懷疑過自己。


 


現在她被梁文璐問責時,罕見地選擇沉默,也不是真的在思考自己哪裡做錯了。


 


而是在思考此時此刻該用什麼話來反擊梁文璐。


 


重新在爭辯之中奪回她的主導地位。


 


家裡已經出了一個我這樣的,她控制不了的生物,她決不允許出現第二個。


 


遲遲等不到半句回應的梁文璐一把奪過凳子,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的一聲巨響,像是宣告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的聲音。


 


梁文璐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一字一句地說:「我會和王家成離婚。


 


「你高興了嗎?


 


「你兒子這段失敗的婚姻,也有你的功勞。」


 


婆婆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用眼睛一遍遍地在梁文璐身上審視徘徊。


 


不知道是不相信梁文璐會真的做到如此地步,抑或是她獨有的自我保護機制。


 


婆婆故作鎮定,硬著頭皮冷笑出聲:「好啊,離就離!


 


「我倒要看看你這種爛泥扶不上牆還帶著個腦癱拖油瓶的破鞋,誰會要你!」


 


我一下子沒了回嘴和婆婆再爭長論短的心情。


 


腦袋裡一遍遍地以上帝視角回放著我老公在婆婆抄起凳子時,卻絲毫沒有想要保護我的動作的場景。


 


我下意識地開始暗暗重新思考我和他之間的關系。


 


我對梁文璐小聲說:「我的車在樓下,你一會收拾好東西,帶著孩子來找我。」


 


她抿著嘴巴,小幅度地點點頭。


 


我老公在戰鬥已經結束時,才煩躁地扯著嗓子喊道:「你們一個一個的,到底是要怎麼樣?


 


「一次又一次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鬧。


 


「她已經六十了!什麼都不懂,你們也什麼都不懂嗎?」


 


當然是什麼都懂,才更應如此。


 


他想來拉我,我這次沒有甩開,任由他拉著。


 


我回頭看著他,問道:「你和弟弟是親兄弟,沒有什麼不同的,骨子裡都是一個人。


 


「你和他最大的區別就是,你比他多讀幾年書。


 


「你比他更清楚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但你也不會改,而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包裝自己。」


 


有梁文璐在,我最在乎的體面不允許我在這樣的場合下把話說得通透徹底。


 


王家建總是給我一種他很值得依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