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
第3章
一些碎片般的記憶湧入我的腦海中，我痛苦地抓著頭發，一點點拼湊。
心好痛，好痛，那些屈辱，那些傷害，在我腦中回放。
我的情緒到了一種崩潰的臨界點。
我往臉上一抹，才發現我已淚流滿面。
「穗穗，別哭。」
柳知青上前將我摟進他懷裡，用手為我抹淚，意圖低頭吻我。
我想掙開，卻被他摟得更緊。
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在他愣神間，我用力掙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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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青，你讓我感到惡心。你真髒。」
留下這句話，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16
循著記憶，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我曾經住的小屋裡。
許久未住人，我本想細細打掃一番。
但意外發現屋內的擺設均無落灰的跡象，我有些奇怪，但也懶得去深究。
我坐上床榻，拿起床頭的針線匣子放在腿上，在裡頭翻出了幾身小孩的衣物，上面無一不繡著沐字。
這是我給小家伙起的小名。
隻是看著，我就難受得緊。
我闔了闔眼，將衣物抱在懷裡，便沉沉睡去。
日暮時，我才緩緩醒來。
一打開門，便看見一個人站在院子裡來回踱步。
我試探性地喊了聲：「顧大哥？」
那人聽後，轉身向我走來，面上滿是驚喜。
「穗娘，許久未見了。」
他在我面前站定，對我微微張開雙臂但又馬上放了下去，顯得有些局促。
我見他這臉紅的模樣，大大方方地上前抱了他一下。
「顧大哥，我走後，這屋子是你幫忙照管的嗎？」
他面色一紅但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在京城裡的日子，很難過吧。」他問道。
我愣了愣，勉強勾起一個笑：「都過去了。」
「你今後打算如何，留下還是回京。」
我眼神閃躲了一下，嘆了口氣。
「我決定不了。即便我想留下，柳知青也不會同意的。」
「柳知青算個屁，你若是決心留下，刀山火海，我都會替你去闖。」
我無言，這份承諾我不能輕易接下。
「穗娘，你還愛他嗎？」
我搖搖頭，釋懷地朝他一笑：「談不上愛，如今我挺恨他的。」
「那你看看我好嗎？我一直在等你。」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隻是呆呆地站著。
「是我心急了。」
他嘆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踏著月光離開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思緒漸漸飄遠。
我喊他顧大哥，但他也不過大我一歲。
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鬧，一起幹活。
他教我種田，教我釀酒，教我打獵。
他教了我很多很多。
我喜歡粘著他，一直視他為親哥哥。
我及笄那天，他紅著臉向我表明心意。
但那時我的心，早在多次來往私塾時，便許給了柳知青。
被我拒絕後，他就獨自前往京城做買賣，許久才回一次村。
後來，我同柳知青定下婚約。
在我們成親那天，他破天荒地回村了。
他主動來向我們敬酒，祝我幸福安康。
沉浸在幸福裡的我，卻忽略了他眼底濃厚的情緒。
宴席未散，他便先行離開了。
這麼多年，我原以為他早就放下了。
17
第二日，我去尋顧大娘時，卻發現村口站著一位不速之客——安寧公主。
她果然還是耐不住來了。
遠遠地，我都能聽見她柳知青長柳知青短的。
她的眼神在找我這方面總是這麼好使。
她大聲將我喝住，朝我走來。
「柳郎呢？」
我不答。
她邊上的侍女先按耐不住：「公主問你話呢，你啞巴了？」
「怎麼？柳知青不知道你來了？」
公主面上露出幾分心虛，但很快被高傲代替。
「你少廢話，告訴我他在哪兒。」
「我真不知道，我沒跟他在一起。」我擺擺手。
正說著，公主的眼睛突然一亮，朝我身後小跑過去。
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柳知青來了。
「安寧，你怎麼胡鬧了。你身子不好，不該來的。」柳知青的話語關切，但掩不住責備。
「我想你了，我一人在府中甚是無趣。你遲遲不回來，我隻好親自來找你了。」公主抓著柳知青的手晃蕩。
我抱著手，在一旁看他們打情罵俏。
有個人卻突然拍了下我的肩。
是安鵲。
「臭丫頭，你怎麼也來了。」我又驚又喜。
安鵲衝我笑笑：「小娘子，我也想你了。」
她的語調起伏，學著公主的模樣對我撒嬌。
「打住打住。」我清了清喉嚨，「別整這S出，我受不了。」
18
公主來了以後，看見村裡每戶人家掛在門上的鹿角，非鬧著要弄一對帶回去。
「安寧，這些庫房裡多的是，我們回去以後再去庫房瞧瞧便是。」柳知青好聲好氣地勸她。
但公主堅決不聽，她一定要我們桃塢村原產的鹿角。
我說：「村裡可沒有多的鹿角，你若是想要就讓你的柳郎陪你去山上獵一對。」
柳知青拗不過她，隻得無奈答應。
「穗娘，你對千靈山的地形比較熟，你給我們帶下路吧。」
沒等我開口，身邊就傳來顧大哥的聲音。
「我來吧，我對那更熟。穗穗許久不去怕是已經記不清了。」
柳知青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主見有人主動給她帶路，自是得意得不行，拉著柳知青就要往山上走。
顧大哥在前面帶路，我們三人就在後面跟著。
山腳處，綴滿了各色豔麗的花，還有蝴蝶在花間飛舞。
公主就扯著柳知青在那摘花簪花。
烏雲漸漸壓了下來，我暗覺不妙。
「顧大哥，要變天了，繼續往上會出事吧？」
公主聽了我這話，立馬撇了撇嘴，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顧大哥低頭輕聲安慰我，而後對公主說：「公主說的是，既然要上山打獵，豈能半途而廢。我們當年上山打獵時，天氣可要惡劣的多。」
公主聽了更是洋洋得意，更加執意要上山。
越往上走，行路越兇險和陡峭。
天上攏起的烏雲已經開始向下墜雨了。
泥土混著雨水，變得厚重黏膩。
更嚴重的是，行路也會更加不穩，甚至腳下一滑就會墜落山底。
柳知青脫下外袍護著公主，好讓她不被淋湿。
顧大哥將鬥笠戴在我頭上，為我披上雨披。
「我會保護你的，放心，不會有事的。」
他的話稍稍安撫了我，我下意識地就想要依靠他，就像從前那般。
再往上，我們終於看見一個山洞。
公主便嚷嚷著要進去歇息。
待雨漸停，我們又繼續出發。
林間傳來樹葉的沙沙聲，專屬於鹿群的腳步聲響起。
一頭鹿在穿梭。
公主興奮地拉著柳知青去看，又命令我們去為她獵來那頭鹿。
我跟顧大哥相視一眼，同時從背後掏出弓箭。
「穗穗，還記得我當初教你的嗎？」
我對他點點頭，隱秘地笑了笑。
19
我拿起弓對準鹿奔跑的路徑射出，隻見那發箭從鹿的頭頂穿過，毫發無傷。
顧大哥拍拍我的肩說：「還是生疏了。」
說罷他便拉弓蓄力，一發便射中鹿腿。
隻見那頭鹿哀嚎一聲，就直直倒在了原地。
公主見狀，立馬上前就想徒手掰那鹿角。
「這樣可拔不下來哦，要用這個。」我對著她揮了揮手中的匕首。
我朝那頭鹿走去，然後蹲下。
公主也蹲在邊上看我。
我朝她笑了笑：「您可瞧好了。」
說著，不等她反應過來，我反手將匕首插進了她的胸口。
她瞪著眼睛看著我，眼裡充滿了驚懼，而後是濃烈的恨意。
「在你欺辱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我輕描淡寫道, 「你弄不S我，那就隻能等著被我弄S。」
「徐穗穗, 你不要命了！你怎麼敢對公主行刺！」身後傳來柳知青憤怒的叫喊。
「你別急，等會就到你了。」我轉頭朝柳知青大笑。
顧大哥見狀, 一腳將柳知青踹倒在地。
我回過頭看公主，她眼裡的恨意已然化去, 然後一分分地化作驚慌和恐懼。
我朝她一笑, 然後將匕首又往裡轉了一下, 再迅速拔出。
公主大吐一口鮮血，便直直地沒了氣息。
「S得太便宜了。」
顧大哥在一邊吐槽, 也不忘控制住柳知青，將他的雙手反綁。
「穗娘，我是愛你的, 放了我吧。如今安寧已S, 我可以帶你回京過上好日子了, 沒有人可以再欺辱你了。」
我看著他, 心裡隻覺得悲涼和可笑。
「柳知青, 你害S我的孩子的時候, 也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你是了解我的，雖然愛你的時候我總是被自己的愚蠢蒙蔽, 但並不代表我就不記仇了。」
我用手掐住他的脖子，漸漸收緊。
畢竟我是做活長大的, 有的是手勁。
在柳知青快白眼一翻S過去前, 我又松開手, 讓他得以大口呼吸。
我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大笑。
我爹發現了他的天賦，主動將他收入門下，親自教導。
「也我」我大方承認：「是啊。從我想起來的那一刻，我就沒有一天不是盼著你們S的。」
「你還愛我嗎？」
「柳知青你真可笑, 不是你親手S了那個愛你的徐穗穗嗎？如今的徐穗穗，一心隻想讓你S。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真讓我惡心。」
我不願再多說，隻拿著帶血的匕首在他脖頸處劃了好幾道。仍不解恨，我又將匕首直直插入他心髒處。
黃泉路上你們還能同行作伴，多浪漫。
20
半個月後，顧大哥借助京中的人脈, 將公主和公主驸馬治理疫病時不慎染病，雙雙火化成灰的消息傳回。
皇帝接到那一壇子骨灰後大悲，全京城白衣缟素。
那天後, 我帶著安鵲向顧大哥辭行。
「穗穗, 不留下住了嗎？」
我搖搖頭道：「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和安鵲一起去別處看看。我想，我該為自己好好活一回了。」
他神色落寞, 看著有些低落。
「顧大哥，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 留下最後一句祝福, 便帶上安鵲離開了。
世界那麼大, 我想去看看。
我想，我不該被囿於一方，隻為情愛。
我該做回我自己, 做好好愛自己的徐穗穗。
也許我還會再回來，也許再也不回來，誰知道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