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周年紀念日那天，我訂好酒店，做了萬全準備。

 

他卻把他學妹也帶了過來。

 

他說：「昭昭，小佳她沒處去了。」

 

1

 

再過幾天，就是我和段勳在一起三周年的紀念日。

 

此前我剛和他吵了一架，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說話。

 

吵架原因，是我在沈清佳的微博上，發現她分享了許多段勳喜歡的歌手的歌。

 

我說沈清佳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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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勳卻說我發散思維，想太多。

 

這種情況不止一次了。

 

沈清佳是今年的大一新生，段勳部裡的一個學妹。她長得甜美，初來乍到就頗受歡迎。

 

可那麼多學長她看不見，唯獨偏愛粘著段勳，借著部門工作的關系，動不動就找段勳幫忙。

 

一開始，段勳把她介紹給我認識，我們還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

 

直到我聽舍友調侃：「那個小學妹是不是對段勳有意思啊？怎麼跟影子似的，天天和你們膩在一起。」

 

觀察了幾天後，我後知後覺，沈清佳可能喜歡段勳。

 

和段勳聊起這事，他又覺得我荒謬、不可信。

 

因為他隻把沈清佳當妹妹看。

 

他還說，沈清佳有喜歡的人，讓我不要亂講。

 

我問他怎麼知道的。

 

他說是沈清佳親口說的。

 

我並沒有被哄好，反而疏遠了沈清佳，不再讓她跟我們同行。

 

段勳很是無奈，還問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小氣了。

 

這次也不例外。

 

我賭氣道：「我們這段時間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在一起兩年多，這算是我對他說過最重的話。

 

原以為他會有所動容，不想他隻是疲憊地看我一眼。

 

「行。」

 

「……」

 

他答應得太輕易，反而讓我自我懷疑。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因為這件事，我還求助了舍友的意見。

 

舍友說：「那個歌手挺有名的，喜歡他也正常吧。」

 

我本來就受不了和段勳冷戰，舍友的話無異於給我鋪了一層臺階。

 

正好紀念日要到了，我在和段勳第一次去旅遊的地方訂了酒店，還在網上重新做了攻略，哪裡好吃哪裡好玩，都記了下來。

 

哪怕故地重遊，也要玩出新鮮感。

 

還主動給段勳打了電話。

 

他過了會兒才接通，卻沉默著不說話。

 

我莫名鼻酸，強忍著開口道：「我不聯系你，你就真的不找我了嗎？」

 

段勳：「昭昭……」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下去時帶著細微的哄弄，我立馬就投降了。

 

我說：「過幾天，我想去海邊玩……」

 

段勳答應了。

 

我便知道，我們這算是和好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段勳又恢復了以往的日常。

 

我們都沒再提起沈清佳。

 

到了紀念日當天，我在寢室等段勳過來找我。

 

可等到最後，等來的卻是一條蒼白的消息：

 

「昭昭，你先過去，我這邊有點事，處理完就去找你。」

 

看得我心口泛涼，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耽誤了，他不能和我一起去。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不敢多想，也沒有多問。

 

畢竟今天日子特殊，我不願還沒開始就把氣氛破壞。

 

獨自攔車前往酒店，我辦了入住，在房裡等段勳。

 

結果他到傍晚才趕來。

 

而且不是一個人來的。

 

我看著眼睛通紅的沈清佳，深吸了一口氣，問他：「怎麼回事？」

 

段勳微微傾斜身子，把沈清佳的臉擋去一半。

 

他說：「昭昭，小佳她沒處去了。」

 

「什麼意思？」

 

段勳說，沈清佳和舍友鬧了矛盾，今天在部門的狀態很不好，這幾天不知道去哪兒。

 

他想著反正也是來玩，就捎上了她。

 

畢竟她幫過他不少，他不能「忘恩負義」。

 

「可以嗎？」段勳拉過我的手，「昭昭。」

 

不知是不是我的手太涼，段勳的手溫燙得我難受。

 

我抽出手，盡量不讓自己的面部肌肉扭曲：「你人都帶來了，還問我可不可以？」

 

這時，沈清佳說話了。

 

「昭昭姐，我這兩天會乖乖待在房間不出來的，保證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我就是一個人害怕，如果和你們一起，我還能安心點。」

 

她的聲音輕甜，還帶著一絲哭過的哽咽。

 

我看向段勳。

 

而段勳正在看沈清佳。

 

他不知道，他現在的眼神有多柔軟。

 

2

 

沈清佳的房間在我們樓上。

 

我問段勳：「你說的有事，就是沈清佳嗎？」

 

房間裡隻剩我們二人，段勳洗完臉出來，下巴還滴著水珠。

 

「不是，是校慶的事，贊助商那邊出了問題，我得去處理。」

 

「哦，所以沈清佳也去了。」

 

段勳嘆氣，半蹲下來看著我，「昭昭，小佳她也是我們部門的人。」

 

「你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還多。」

 

段勳笑了，捏我的臉，「這種醋也要吃？」

 

我看著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當初我對他一見鍾情，大張旗鼓地追求他的事，院裡很多人都知道。

 

我這人做事向來三分鍾熱度，唯有追他這件事，我堅持了 66 天。

 

這 66 天，他對我的態度始終冷淡。

 

朋友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強扭的瓜不甜。

 

我不信邪，撞了幾回南牆才知道回頭。

 

然而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段勳和我在一起了。

 

他說他可能再也遇不到像我這樣的人了。

 

我滿心歡喜，原來自己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在一起後，段勳對我很好。

 

我們第一次的旅行，就是他安排的。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們在海邊看日落時的親吻。

 

那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可惜今天他到得太晚，我們到底錯過了日落。

 

段勳又問我：「晚上吃飯，你想吃什麼？」

 

我勉強恢復了點精神，說：「我想吃小龍蝦，你給我剝。」

 

他說好，「我給你剝。」

 

沈清佳也像她說的那樣，回房後確實沒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吃完飯，我心情好多了，和段勳一起光著腳丫子沿海散步。

 

走著走著，想起上周的不愉快，我問他：

 

「上個星期，我說冷靜一下的時候，你為什麼答應得這麼幹脆？」

 

段勳一愣，說：「那不是你想要的嗎？」

 

「你就不怕我們因為冷靜而分開？」

 

他卻笑了：「你舍得和我分手？」

 

我喉間一澀。

 

是了，他對我從來有恃無恐。

 

當初是我倒追的他，在一起後也是我更主動。

 

這樣一看，我確實應該舍不得和他分手。

 

我說：「不一定的。」

 

可是聲音很輕，輕得我自己都要聽不見。

 

段勳問我說了什麼。

 

我搖搖頭，故意轉移話題：「你今年給我買了什麼啊？我可是準備了一份大禮給你哦。」

 

他擰眉，「什麼大禮。」

 

我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

 

「回去你就知道了。」

 

然而回去沒多久，在我洗澡的時候，段勳敲了敲浴室門。

 

我關水，問他怎麼了。

 

他安靜片刻，壓著聲說：「小佳那邊好像出事了，我過去看看。」

 

我心一墜。

 

許是我的不回應讓他等不及了，他又說：「昭昭，我很快回來。」

 

隨之門開門關，一片寂靜。

 

我站了許久，身體由湿轉幹，冷風蹿入，吹得我打了個寒顫。

 

從浴室出來，我拉開行李。

 

裡頭有一條包裝精致的男士領帶。

 

這花了我一個半月的生活費，隻為慶祝他同時接到幾家大公司的 Offer。

 

我替他高興。

 

我願他春風得意。

 

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驀地，我想到什麼，扭頭看向了他的背包。

 

背包裡，除了換洗的衣物用品，再無其他。

 

沒有禮物。

 

他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3

 

段勳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躺進了被窩。

 

他喚了我一聲，我沒應。

 

他默了默，悄聲去洗澡。

 

十分鍾後，感受到旁邊的床墊陷下去，我閉上了眼。

 

但我知道，我們都沒睡。

 

過了會兒，段勳開口：「小佳聽到有人不停敲她的門，害怕，所以聯系了我。」

 

「……事情解決了嗎？」

 

「嗯。是同一層樓的小孩在惡作劇。」

 

我深吸一口氣，說：「那就好。」

 

段勳終於聽出我聲音的奇怪，「昭昭，你怎麼了？」

 

他作勢要開燈。

 

「你別開燈。」我阻止他，出聲時鼻音很重。

 

段勳似乎被我嚇到：「你哭了？」

 

「……」

 

「為什麼？就因為我去找沈清佳？」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不住掩著臉問他：「段勳，你為什麼要帶沈清佳過來？」

 

段勳哽住，「我不是說了嗎？看她沒地方去，就讓她一起過來了。」

 

他曾問我，我為什麼對沈清佳的敵意那麼大，她明明沒做什麼。

 

我說，不是她沒做，而是你選擇看不見。

 

他不以為然，口口聲聲稱，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信了他。

 

可是現在，我動搖了。

 

我近乎脫力地道：「如果你記得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三周年的紀念日，你還會把她帶過來嗎？」

 

段勳猛地一僵，「昭昭……」

 

「你忘了。你忘了，段勳。」

 

我在意所有和他在一起的儀式感，每逢節日必送禮，力求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可他總是記不得。

 

過去我們很少吵架，他還可以通過我的暗示來想起。

 

這次因為吵架，沒人提醒他，我眼裡的驚喜反倒成了笑話。

 

「昭昭，對不起，我不是……」

 

段勳坐起來，抹了把臉，

 

「你知道的，我不太記事兒。如果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不可能會帶小佳過來。」

 

我搖搖頭，「不重要了。」

 

「你說什麼？」

 

我借著門廊的燈光下床，找出了領帶。

 

「這個是我給你買的，你喜歡的話就用，如果不喜歡，丟了也可以。」

 

段勳匆匆看了兩眼，語氣難得慌亂：「昭昭，我說過很多次了，沈清佳隻是我的學妹，你太敏感了。」

 

「是嗎？」

 

我找出手機，打開微博，翻到一條僅粉絲可見的微博。

 

這是沈清佳發的。她長得漂亮，平時分享點照片，粉絲也積攢了小兩萬。

 

我之前一直是拿自己大號看她微博，生怕點到關注，點到贊，每次都小心翼翼。

 

就在一個小時前，我特地申請了一個小號，關注了她，才知道她居然發過這麼多關於段勳的微博。

 

真正擊垮我的，正是我給段勳看的這條。

 

一張他和沈清佳聊天記錄的截屏——

 

沈清佳：我現在和你說話，突然想到了三個字，你猜猜，是什麼。

 

段勳：不知道。

 

沈清佳：錯，別想蒙混過關，再猜。

 

段勳：我想你？

 

沈清佳：嗯。

 

……

 

看到這條微博，段勳臉色一變。

 

我問他：「還隻是學妹嗎？」

 

4

 

「昭昭，段勳又來了。」

 

「別管他。」

 

自從那晚我和段勳提出分手，已經過去一個月。

 

這一個月，他幾乎每天都會來找我。

 

他和我不是一個系的，課也不同步，但隻要他沒課，就會過來陪我。

 

說句好笑的，就算在一起時，他也不曾對我這般過。

 

至少沒那麼緊密。

 

尤其是這個學期，他陪我的時候顯然減少了很多。

 

他說部裡事情很多。

 

我心疼他，還抱怨都大四了，怎麼學校還要壓榨他最後的價值。

 

他也隻是笑笑，說我真是孩子氣。

 

這段時間我總在回想過去。

 

其實過去他對我真的很好。

 

會在我生病的時候噓寒問暖，照顧我照顧到他也犯了感冒。

 

因為我想吃杏山山腳下那家的蛋挞，哪怕是坐車往返三個小時他也會去買。

 

去年我生日時是寒假，他特地趕到我家樓下，隻為當面和我說聲生日快樂……

 

可怎麼就變了呢？

 

那天晚上，他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分手。

 

我卻不敢再信了。

 

如果說他想要和我走到最後是真的，那麼他和沈清佳愈發親密的聯系也是真的。

 

他們隔著一段不可觸碰的禁忌，一次又一次地觸碰我的底線。

 

段勳不可能不知道他那麼做是錯的。

 

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否則也不會在我排斥的情況下，瞞著我享受這段曖昧的「兄妹情」。

 

因為放不下，忍不住，所以步步沉淪。

 

沈清佳的微博記錄了太多隻有他們知道的事。

 

原來在我和段勳鬧別扭時，沈清佳和他聊了那麼多有趣的話題。

 

原來在沈清佳生日那天，他還陪她在街邊的小型 ktv 唱了好久的歌。

 

原來在我不願意再讓沈清佳參與我們的生活之後，他們還單獨吃過那麼多次飯。

 

我現在隻要想到我喜歡吃的那家酸菜魚是沈清佳推薦他去的，心裡還是會很難受。

 

在他身上我付出了太多，他是我第一個真心實意喜歡過的人。

 

讓我立刻從這段感情抽離出來，我是真的做不到。

 

除了我遠在異地的閨蜜，身邊的同學都在勸我和好。

 

因為段勳這段時間的求和態度足夠誠懇。

 

聽說他辭去了部裡的工作，還把沈清佳拉黑了。

 

就連舍友都說，他已經和沈清佳劃清界限，既然我還放不下，為什麼不肯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我說：「放不下就慢慢放，我不可能再和他和好了。」

 

他越界了。

 

精神出軌比肉體出軌更讓我痛苦。

 

我忽略了身後亦步亦趨的段勳，沒有去食堂，徑直回了宿舍。

 

沒多久舍友拎著一大包吃的上來，說：「段勳給你買的。」

 

我搖頭：「你吃吧。」

 

舍友嘆了一聲，沒再勸。

 

也許她也不能理解我的「矯情」吧。

 

他們總說段勳已經做得夠好了，我又何必這麼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