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客人們見到我後，紛紛伸出大拇指：「果果是越來越好看了啊！」

 

「果然是女大十八變。」

 

「彩鳳你們一家太有福氣了。」

 

雖說我已經不像以前那般膽小，但被這麼多人誇贊，小臉也是一紅。

 

曾幾何時，這些溢美之詞是用來誇橙橙的。

 

眼看即將滿座，舅舅環視一周，轉頭問舅媽：「媳婦兒，還有誰沒到嗎？」

 

「隻剩你姐一家了。」舅媽回答。

 

舅舅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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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我爸媽到場了，哥哥緊跟其後。

 

哥哥小肚子消下去了，剪了短發，似乎狀態恢復了不少。

 

爸媽的衣著得體，氣色也不錯。看來那六十萬幫他們度過了難關。

 

橙橙由爸爸背著，好奇地看著一切，嘴裡吐出含含糊糊的字詞。

 

一轉眼橙橙也兩歲了。

 

他還是那麼可愛，小臉像雕刻出來的藝術品，隻是，如今我也不差。

 

「姐，你們來了。」舅舅禮貌地問好。

 

我媽笑了笑：「來了。」

 

當我媽的視線轉移到我時，瞳孔裡像是燃放了核彈：「你......你是果果嗎？」

 

「對啊，好歹也是親生的，不會認不得了吧？」舅媽的語氣中略帶諷刺。

 

我媽臉色黯然，一時語塞。

 

我爸拉著我哥走上前來，有些自豪地說：「徐韋這小子有點出息了，在國企當了個小領導，也算是鐵飯碗了。說實在的，人還是要往體制內闖，有了編制，比賺幾百萬都要心安。」

 

雖未明言，但字裡行間有點嘲諷舅舅的意思。

 

舅舅臉色一變，隻有我哥似乎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21

 

宴席正是開始。

 

整場氛圍相當融洽，親友們有說有笑。

 

酒過三巡，有些近親提議，要去我們的別墅參觀一下。

 

舅舅爽快答應。

 

散席後，十多位親戚一起出發去我家，其中包括我爸媽一家。

 

「大田看來賺了不少啊，但買別墅估計也是按揭吧。」我媽故意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但根本沒人理她。

 

她又和另一個親戚攀扯：「我們家之前的大別墅賣出去了，不然也應該請大家常來做客的。」

 

「好好的為什麼要賣房？」親戚們有些不解。

 

我媽冷笑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總有走背字兒的時候。」

 

幾個轉角間，我們到了目的地。

 

「咦？這不是牡丹花府嗎？我們之前的別墅也在這裡面。」

 

「那真是巧了！」親戚們紛紛拍手叫好。

 

當初我媽開喬遷宴並未邀請舅舅一家，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地址。

 

可是，更巧的來了。

 

舅舅新買的這套別墅，正是我爸媽緊急出售的那套！

 

因為有中介對接，買賣雙方根本沒見面。

 

此刻親戚們議論紛紛。

 

第一個破防的是我媽：「李大田、許彩鳳，你倆王八蛋故意的是吧！專門來惡心我？」

 

「真是心機歹毒，活該生不出兒子！」

 

我媽罵人極其難聽，我爸和我哥面如豬肝，似乎也在嫌丟人。

 

舅舅突然一個健步上來，狠狠給了我媽一個耳光：「你個賤女人滿嘴噴糞！」

 

舅媽挺著肚子上來勸架，爸爸和哥哥自知丟人，也沒上前幹預。

 

舅媽解釋道：「我們並不知道這套別墅是你們賣的，畢竟你們喬遷宴沒請我們過去不是嗎？」

 

「賤人閉嘴！別以為買了我的房就可以踩在老娘頭上，遲早一把火燒S你全家！」或許是借著酒勁，我媽徹底變成個精神病。

 

周圍親戚眼見我媽失控，紛紛上前拉住她。

 

其中最賣力的竟然是我哥。

 

我哥將我媽SS摁在地上，我媽穿著粗氣，顯然累得夠嗆，但依舊S命掙扎。

 

「舅舅一家是好人，我在國企的工作正是舅舅託人介紹的。不然哪家企業敢用我這個有前科的變態！」我哥朝我媽耳朵大聲吼著。

 

全場鴉雀無聲。

 

我媽和我爸雙雙僵在當場。

 

舅舅輕聲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橙橙哪去了？」我媽突然叫起來。

 

是啊，慌亂之中，他們都沒有顧及年幼的橙橙。

 

「橙橙在這。」我牽著橙橙的小手，走進人群。

 

22

 

剛才你們吵得兇，我怕傷著橙橙，所以帶他進屋了。

 

「徐果果，你個掃把星，大瘟神！不準你碰我兒子！」我媽像隻餓狼猛撲過來，一把奪走橙橙，順道把我撞翻在地。

 

我眼冒金星，一時爬不起來。

 

舅媽驚恐地將我攙扶起來，舅舅眼冒火星，眼看又要動手打我媽，親戚們紛紛上來勸阻。

 

我緩過神來，SS盯著我媽的眼睛。

 

那是一雙隻剩下仇恨的眼睛。

 

雖已過去兩年，但在家的那種非人待遇，依舊歷歷在目。

 

「你個尖嘴猴腮的掃把星、黑煤炭，你去S啊！」

 

「你簡直就是災星，瘟神，咱家這麼窮都是你害得！」

 

......

 

當初的一字一句像隕石一樣撞擊我的心髒，這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窒息的痛。

 

但我還是悟出了一件事。我開頭說道：「媽媽，你錯了。」

 

我媽停下了咒罵，但颧骨的肌肉依舊在顫抖。

 

周圍親戚也安靜了，好奇地看著我。

 

我說：「爸爸媽媽，其實我才是你們的幸運星。」

 

「當初，是我許願讓爸爸媽媽越來越有錢，是我許願讓哥哥順利考上清華大學，就在橙橙出生那天，也是我的七歲生日。」

 

「哥哥，你送我的饅頭根本沒味道，很難吃，但我還是把筷子插在上面，誠懇地許了願，接著爸媽和你，都如願以償。」

 

我把埋藏兩年的話全部吐了出來。

 

我哥一張臉已經失去血色，兩行眼淚流了下來：「對不起，妹妹。是我們對不起你。」

 

親戚們聽完議論紛紛，爸爸媽媽臉色風雲變幻。

 

舅舅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臉，然後將我抱起：「果果確實是幸運星，她來我們家的第一天，我就中了八萬塊錢。後來入股文創公司，又是她幫我們中了二十萬。」

 

「果果每天都會許願，讓我們家錢越來越多，對了，她還祝我們擁有自己的孩子，接著我老婆便懷上了。」

 

舅舅熱淚盈眶，和所有人講著這段真實發生的事。

 

「我們一家都很感謝果果。」舅媽撫摸著大肚子說道：「為了報答果果，這套別墅我們會用果果的名字買下。」

 

現場頓時哗然，我也感到無比震驚。這件事他們也從未和我提起過。

 

我媽一臉不可置信：「你們瘋了吧？給這個掃把星買別墅？」

 

「廢話，難道買給你不成？果果就是我的親生女兒，不僅這套房給她，以後咱家家產也有她一半，今後不管能賺多少錢，果果永遠佔一半！」舅舅霸氣地回懟我媽。

 

親戚們紛紛拍手叫好：「大田好樣的！真男人！」

 

我爸我媽像是丟了魂，似乎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他們。

 

最清醒的還是我哥，他緩緩抱起橙橙，然後將我爸我媽從人群中帶走。

 

此刻爸媽的眼中隻剩疲倦，無盡的疲倦。

 

23

 

那晚的事在親戚圈傳開了。

 

我也成了大家求之不得的幸運星。

 

我們還一次收到十幾個紅包，說是補上以前的。

 

舅媽清點著紅包，說是全給我當壓歲錢。

 

但舅舅卻悶悶不樂，因為這次過後，他和姐姐，也就是我媽徹底決裂了。

 

也許正式因為徹底斷聯，他們家的晦氣再也找不上我們。

 

舅舅的事業火熱進行中，舅媽也逐漸有了貴婦的氣質。

 

來年春天，舅媽生下了妹妹。

 

這是舅舅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女孩，但他們一樣高興。

 

妹妹的名字是我取的，叫李歡歡，希望她的人生能夠歡歡樂樂。

 

就在這第二年，我聽到了爸爸媽媽的新消息，是一個遠房親戚告訴我們的。

 

喬遷宴事件後，我媽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每天就是喝酒打牌，連橙橙得了闌尾炎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我哥發現得早，恐怕橙橙都沒命了。

 

我爸忍受不了我媽，起訴離婚後，沒了蹤影。

 

我哥如今老實本分，隻想過平靜的生活。但我媽將家財耗光，隔三差五朝我哥要錢，橙橙也被他養得不人不鬼。

 

終於，我哥再也看不下去這一切，大吵一架後，帶著橙橙搬進了城裡。

 

舅舅得知發生的這一切，也是百感交集。說到底，我媽畢竟是他親姐。

 

我們一致決定回村裡看看。

 

舅舅開著奔馳，舅媽在副駕，我帶著歡歡坐在後座。

 

村裡的路狹窄難行，舅舅開得很慢很小心。

 

突然一個人影從旁閃過，然後直接躺在了我們車前，雙手捂住肚子，一臉痛苦樣。

 

「我靠，碰瓷兒的！」舅舅罵道。

 

我們下車後，終於看清這人的容貌，一身發臭的髒棉袄，臉上紅腫的好幾塊，顯然是被人打的。

 

「姐？是你嗎？」舅舅突然開口。

 

我也是好半晌才認出來，她確實是我媽。

 

這時旁邊有人走過來，說這人已經瘋了，家裡也沒人管，天天從垃圾桶裡撿東西吃，看見有車開過，就倒在地上碰瓷。

 

我們唏噓不已，當初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

 

舅舅和我都不是絕情之人，媽媽被我們送進了城裡最好的精神病院，並承擔了所有的費用。

 

兩個家庭之間的爭鬥，終止在了這一刻。

 

24

 

一年後，我領著歡歡去醫院看我媽。

 

老遠便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是哥哥和橙橙。

 

「好久不見，妹妹。」我哥率先打招呼。

 

我哥的相貌完全褪去稚氣，橙橙也已經上幼兒園了，還是那麼可愛，看來哥哥把橙橙照顧得挺不錯。

 

「走吧，一起去看看媽。」我笑著說。

 

病房裡，媽媽一個人對著窗戶發呆，嘴裡嘟囔著：「幸運星在我家，你們家是假的。」

 

她的心智降到了孩童水平，也認不出我們是誰。

 

但每次過去看她，她都會挺高興，像是把我們當成了朋友。

 

隨後，一個穿著清潔工衣服的男子走了進來，我們轉頭一看——竟然是爸爸。

 

「我在這裡上班，正好照顧你們媽媽。」爸爸尷尬一笑，頭發也白了一半。

 

這麼多年夫妻，爸爸終究還是放不下她。

 

探視結束後，我問哥哥：「今晚來我家吃飯吧，舅媽又學了新菜系」

 

「也好，很多年沒品嘗到舅媽的手藝了。」

 

夕陽下，我、歡歡、哥哥和橙橙，一同走往回家的方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