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們等我，我現在就回去！」舅舅在電話那邊激動說道。

 

中了八萬，舅舅肯定沒心思再去擺夜攤了。

 

舅媽在家裡來回踱步，笑得合不動嘴。

 

她跑過來親了親我的臉蛋：「果果，你真是我家的幸運星！」

 

原來我是幸運星嗎？

 

可幸運星應該是橙橙呀......

 

一小時後，舅舅興衝衝回到家。

 

舅媽連忙問：「你真的中了8萬嗎？怎麼會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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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莫慌，我先去給果果買了新衣服，然後買了必勝客，咱們全家好好慶祝一下！」舅舅滿面春風地說。

 

我看著舅舅遞給我的新連衣裙，上面有白色的蕾絲花邊，真好看。

 

「這就是電視上放的披薩吧？聞起來真香。」舅媽看著桌上的那塊“大餅”，咽了咽口水。

 

我也聞到了香味，在哥哥考班級第一名時，爸媽帶我們去吃過披薩，但我隻分到了掉下來的的碎渣。

 

「舅舅，我是不是也能吃到中間的肉？」我忍著哈喇子問道。

 

舅舅卻哈哈一笑：「當然！你可是我們的幸運星，我專程買了兩種口味，給你吃到飽！」

 

「有了這8萬塊錢，我可以買一輛二手汽車，剩下的錢存著。白天上班，夜晚去跑滴滴，這可比擺攤賺得多。」

 

「咱們家的苦日子到頭了！」

 

舅舅正在摩拳擦掌地規劃未來。

 

舅媽和我在一旁吃著披薩，一邊笑著點頭。

 

9

 

舅舅如願買了小汽車，夜晚去跑滴滴。他特地將一隻草編兔子掛在車裡，說是不能忘本。

 

每晚出門前，我都會送他，每次都會雙手合攏許願：「祝舅舅家錢越用越多。」

 

也許是我的虔誠感動了神明，舅舅每晚都有跑不完的訂單，遇到的都是有素質的客人。

 

關鍵的是，半個月後，舅舅遇到了一個改變命運的契機。

 

「剛才我遇到一個客人，是開文創工作室的，專門賣民間手工藝品。我在車裡放的草編兔子被他一眼看中，覺得我手藝很好，讓我去他們公司做培訓師。如果我願意，還能入股，隻需要投5萬塊錢。」

 

舅舅半夜回家和我們說了這個好消息。舅媽一聽，皺了皺眉：「5萬塊錢？該不會是騙子吧？」

 

舅舅搖了搖頭：「放心，我已經親自去他們公司看過了，網上也能搜到，不會有問題的。」

 

幾番解釋後，落實到了最重要的問題，舅舅家拿不出5萬塊錢.....

 

之前買車花掉了六萬，剩下兩萬存下來，那麼還差三萬。

 

舅舅抓著腦袋想辦法，突然目光轉向了我：「果果爸媽現在應該很有錢，不如去找他們借三萬？」

 

舅媽突然沉默了，拉著舅舅進了房間。

 

也許他們在避諱提到我爸媽吧。

 

但我也不在意，在舅舅家的日子我很快樂。

 

10

 

第二天，舅舅請了一天假。他帶著我和舅媽去找我爸媽。

 

「果果，你乖乖待在車裡，我們去找你爸媽談點事。」舅舅讓我在車裡等他們回來。

 

我透過車窗，看見舅舅和舅媽徑直走向我原來的家。過了很久都沒動靜。

 

就在我快睡著的時候，我猛然聽見一聲「滾蛋！」

 

這聲音震耳欲聾，是從我家那邊傳過來的，嚇得我打了一哆嗦。

 

那是我爸的聲音。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我扒開車門，跑到家裡去找舅舅和舅媽。

 

還沒跑進門，我便聽見舅媽的哭聲：「不借就不借唄，幹嘛這樣罵人！」

 

「呵呵，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不就是仗著替我養了女兒，然後要錢來了嗎。我告訴你，徐果果的S活與我無關！」我爸破口大罵。

 

我媽也許覺得罵過分了，走上來勸說：「當初是你們自願帶走果果，我可沒逼你們。現在你們覺得養了她就有了功勞，這可說不過去。」

 

我站在舅舅身後，眼淚哗啦啦地掉。

 

舅舅一把抱起我，沙啞地回復道：「不借了，我們走。」

 

後面隱約傳來爸爸的聲音：「李大田你想把這掃把星送回來是吧，我告訴你，沒門！你們不要，就賣給人販子去！」

 

接著就是一聲沉悶的關門聲。

 

11

 

回到車裡後，氛圍低沉。

 

舅舅的面容似乎蒼老了幾分。

 

我明白，這三萬塊錢對他們至關重要，他們一定愁到發瘋了。

 

也許我不是幸運星吧，不然怎麼會幫不了舅舅。

 

「要不，我們再去買一張試試？也許還能中呢。」舅媽有些遲疑地說道。

 

但我聽得出來，她說這話一絲底氣也沒有。

 

「要麼就回家吧，不入股也餓不S人。」舅媽再次補充道。

 

誰知舅舅眼睛一亮，摸了摸我的臉：「或許真的可以一試，畢竟果果是我們的幸運星。」

 

舅舅猛踩油門，幾個拐彎就衝到了站點。

 

舅舅一手抱著我，一手牽著舅媽走進去。

 

「這次我們試試刮刮樂吧！」舅舅搓了搓手，刮開一張，什麼沒有中。

 

舅舅幹笑一聲，有些尷尬。

 

舅媽嘆了口氣：「要不算了吧，省兩塊錢還能買兩肉包子吃呢。」

 

舅舅猶豫了一下，又刮開了第二張，還是沒中。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又損失了四塊錢。

 

「算了算了，回家吃飯，咱們注定成不了富人。」舅媽拉著我倆就要走出去。

 

我看到這副情景，心想如果是爸爸媽媽，可能已經吵起來了吧。

 

剛走出，舅舅拍了拍腦袋：「不如讓果果刮一張試試！」

 

舅媽轉頭看向我，問我想不想試一下。我欣然點頭。

 

回到站點，老板暗笑一聲，點起一根煙，似乎在說哪有那麼容易中。

 

舅舅將一疊刮刮樂放到我面前，我閉上眼睛，雙手聚攏：「祝我們能中大獎。」

 

接著我從中間抽出一張，舅舅替我刮開，時間好像凝固了一秒，旋即舅舅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

 

「二十萬！」

 

舅媽不可置信地湊上去，雙手反復揉搓眼睛，確認無誤後，當眾和舅舅抱在一起，我被夾在中間有些喘不過氣，但我的心情卻和他們一樣興奮。

 

老板剛剛點起的煙一下掉到了褲襠上：「臥槽.......這麼牛。」

 

12

 

舅舅家徹底脫貧了。

 

這次不僅可以入股，還可以成為大股東，年分紅能到百萬的那種。

 

舅舅辭掉了原本的工作，也不跑滴滴了，專心和老板搞文創。

 

舅舅有技術，老板懂營銷。文創工作室的生意蒸蒸日上。

 

舅舅既是培訓師，又是大股東，每個月淨收入就有五萬多。

 

半年後，文創工作室開了分店，舅舅是榮升店長，月收入十萬+，年收入一百萬+。

 

僅僅在一年內，我們便從破舊小鎮搬到了新城。我們退掉了老破小，在城裡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大公寓。

 

公寓裡有陽臺、浴室、還有空調！我也擁有了超大的房間，還有一整箱的新衣服。

 

舅媽在新廚房裡做飯，我在一旁打下手。

 

舅舅走進來，有些猶豫地開口：「明天我姐的兒子滿周歲，要在酒店辦宴席，剛發消息通知了我，你說我們要不要去？」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橙橙都一歲了呢。

 

那我，就是八歲了。

 

舅媽哼了一聲：「去幹嘛？找挨罵？」

 

舅舅遲疑了一下：「我也不想去，隻是果果的戶口還在我姐那，以後辦事還要麻煩他們，現在不好撕破臉。」

 

舅媽聽完也覺得有道理，於是決定赴宴。

 

第二天我們來到酒店，依舊是座無虛席，叫不上名的親戚都來了。

 

聽舅舅說，我爸媽現在應該有好幾百萬家產了。

 

我哥剛好考上清華大學，真是光耀門楣，許多偏遠親戚都來套近乎。

 

我跟著舅舅入席。如今我八歲了，長高了一些，而且也變白了許多。

 

但一見到這番似曾相識的場景，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大田來啦，氣色不錯呀，是不是發財了。」一個我不認識的親戚過來寒暄。

 

「哪裡哪裡，還是老樣子。」舅舅很是謙虛。

 

「你可別藏著掖著，我可聽說你當了店長，一年得賺好幾十萬吧？」

 

那親戚剛說完便看向了我：「喲，這是果果嗎？怎麼長這麼漂亮了？我差點沒認出來呢。」

 

真是難以置信，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眾誇我。我有些害羞，匆忙躲到舅舅身後。

 

這時，我爸媽走了過來。

 

13

 

我爸一身灰色西裝，配藍色條紋領帶，我媽則是黑色晚禮服，腳踩8公分的細高跟。兩人均是成功人士的穿著。

 

媽媽懷裡抱著橙橙，橙橙還是一雙大眼睛，紅撲撲的小臉蛋，活脫脫一個小王子。

 

我哥卻遲遲沒有出席。

 

舅舅主動打招呼：「姐，姐夫，你們好呀。」

 

我媽輕蔑的瞅了我一眼，說話很是不客氣：「你來就來吧，帶這災星過來幹啥？存心找晦氣是不？」

 

我爸沒有說話，仿佛陌生人。

 

舅舅一聽瞬間上了火氣：「嘴巴幹淨點，你自己晦氣不敢承認，反過來罵女兒，真不要臉！」

 

舅舅本想安靜吃個飯，結果被我媽一句話直接引爆，連著之前受的氣一同發泄了出來。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我媽也是呆住了，肯定沒想到舅舅竟如此強硬。

 

回過神後，我媽氣得臉色通紅，隨即破口大罵：「李大田，你長本事了是吧！你他媽以為當了個破店長，就敢起我頭上來了？」

 

「難怪你斷子絕孫，撿了個掃把星當寶貝，我倆兒子以後都是要上清華大學的，你們這輩子就別想了！」

 

我媽的嘴一如既往的毒辣，直戳舅舅軟肋。

 

舅舅本就膝下無子，又十分寵愛我，我媽這兩句話，真是踩到底線。

 

「我沒想到你這麼不要臉，讓你這種人生兒子真是老天不開眼！」舅舅卷起袖口，就要動手。

 

整個會場瞬間大亂，一些小孩已經被嚇哭了，其中包括橙橙。

 

我被舅媽抱到了門外，她的眼睛已經泛紅。

 

我遠遠看向場內，媽媽穿得像個貴婦，言行卻是一個潑婦。

 

爸媽正在場內和舅舅推搡，周圍親戚們紛紛勸架。

 

看著狼藉的宴會廳，我忽然改變了想法。

 

我閉起眼睛，雙手聚攏，心裡默默許願：「我希望爸媽變得沒錢，我希望哥哥讀不了清華大學。」

 

「我想舅舅和舅媽有更多的錢，我想舅舅和舅媽生一個孩子。」

 

14

 

橙橙的周歲宴亂成一鍋稀粥。

 

舅媽和我在門外目睹了一切。

 

我爸和舅舅你一拳我一腳的打得熱乎，親戚們根本攔不住。

 

我媽跑到門外，指著舅媽的鼻子開罵：「許彩鳳，你真牛啊，專門帶這掃把星過來搗亂是吧！你們一家都是災星，都該去S！」

 

舅媽性子溫和，隻是護著我沉默不語。

 

現場局勢越來越混亂，直到我爸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爸眼見打不過舅舅，順勢用手機當臺階：「李大田，你他媽等著，老子接完電話再來揍你！」

 

舅舅也是氣喘籲籲，被親戚們強行摁住了。

 

我爸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瞬間變為喜悅：「是我兒子的電話，就是清華大學的兒子。」

 

我爸一向愛慕虛榮，見是兒子的電話，定是認為有好消息分享，於是故意開了免提。

 

「乖兒子，我跟你媽正在給橙橙辦周歲宴呢，你有啥事嗎？」我爸一臉嘚瑟，故作高聲地詢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響起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你是徐韋的家長吧，我是北京市派出所的民警。」

 

全場再次安靜。

 

我爸皺了皺眉：「我是徐韋的爸爸，你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