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眼中融著細碎的星光，迫不及待地將我拉上了馬車。

「姐姐，你真的來了。」

 

馬車一路奔馳，身後高聳的城牆已不見蹤影。

 

我推開車窗，將水遞給正在趕車的蕭妄。

 

「累了嗎？喝點水。」

 

他隨意喝了兩口，一手攬住我的腰，將我擁在身前。

 

「沿途我已打點好了，很快就能到儋州，那是姐姐一直想去的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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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頭靠在他肩彎中，閉上了眼睛。

 

車又行駛了一會兒。

 

突然，抱著我的人抖了抖。

 

蕭妄想再次擁緊我，手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倒在車裡，SS地盯著我。

 

眸色比這黑夜還深濃。

 

「你在水裡放了什麼？」

 

我勒住了馬，靜靜坐在他身旁，淡聲開口：

 

「蕭妄，我不能跟你走。」

 

那一瞬間，似有什麼在他眼中碎裂。

 

他眨了眨修長的睫毛，「為什麼？」

 

我張張嘴，卻什麼也答不上來，最後隻嘆了口氣。

 

「過不了多久，陛下會派人來接我們。回去後，你好好護送雲陽公主去突厥。」

 

他的眼尾漸漸紅了，似有胭脂暈染。

 

「姐姐，三年前你就是這樣，騙我吃藥，把我送給宮裡的老太監。

 

「為什麼？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要一次次騙我？

 

「我就這麼不值得被你喜歡？哪怕一點點？」

 

他一字一句說得極慢，說到最後竟笑了起來，悽厲又絕望。

 

當初，為了讓他徹底恨我，S心離開，我將他迷暈送給太監。

 

又安排人半路將他劫走，放到李雲陽的宮門口。

 

當時我躲在角落裡看著他走遠。

 

就和現在一樣，胸口像有把刀，一下一下絞著。

 

比那電擊更痛徹心扉。

 

我拼命忍住眼淚，哽咽開口：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選擇。」

 

沒過多久，系統帶著人趕來了。

 

侍衛們將蕭妄帶走。

 

他安安靜靜，沒再說一句話。

 

隻在臨走時，又看了我一眼。

 

眼中一片S寂。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系統拍了拍我的肩。

 

「別憋著了，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我想要大哭，胸口卻被什麼堵著，喘不上氣來。

 

張了張嘴，一股腥甜從喉嚨間噴出。

 

「薛挽枝，你怎麼了？」

 

我軟軟倒下，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10

 

身陷黑暗中，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全都和蕭妄有關。

 

歡喜的，害羞的，委屈的，絕望的，冷笑的，沉寂的，痴狂的。

 

最後都化作一個落寞的背影，逐漸遠去。

 

我向前追趕了幾步，終於踏入光明。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憔悴得滿是胡楂的臉。

 

系統一把拉住我的手，嗓音哽咽。

 

「你終於醒了，嚇S我了。」

 

我動了動幹裂的嘴角，嗓子啞得厲害。

 

「蕭妄呢？」

 

他的眸光黯了黯，輕聲回：「你昏迷了大半個月，蕭妄已經跟著和親使團去突厥了。」

 

我愣了愣，隨即點頭笑了。

 

「他們走了，我可以好好享受榮華富貴了。」

 

「那你可要趕緊好起來啊。」

 

「嗯。」

 

我每天按時吃藥，靜心休養，身體很快就康復了。

 

隻是覺得這皇宮實在太悶了。

 

那些綾羅綢緞，奇珍異寶見多了覺得也不過如此。

 

偶爾還是會想起蕭妄。

 

往後餘生，隻怕再不會相見了。

 

最近系統又忙得焦頭爛額，因為南方起了水患。

 

我找不到機會跟他說給我安排S遁的事，隻能每天自己吃吃逛逛。

 

這日，又在御花園逛了一整天。

 

我有些乏，早早回去就寢。

 

臨睡前，隱約覺得屋裡香有些不對勁。

 

不像是平日裡安神的沉香。

 

我想喚人進來，卻全身無力，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沒多久，就沉沉昏睡過去。

 

「還沒醒嗎？那就用水潑醒。」

 

隨著個說話聲，有冰涼的水潑在臉上，將我激醒。

 

我揉著脹痛的額頭，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頓時目瞪口呆。

 

怎麼會是已經和親突厥的李雲陽？

 

看著我傻愣的樣子，她挑挑眉，笑得很是得意。

 

「薛挽枝，你以為撺掇著皇兄把我送去突厥，就可以逍遙自在了嗎？」

 

我穩了穩心神，盡量心平氣和地解釋：

 

「是突厥人前來求親，陛下答應了，跟我可沒有半點關系。

 

「而且陛下還派蕭妄送你，路上你倆瞅準時機，可以私奔啊。」

 

「別跟我提蕭妄！」

 

李雲陽猛地喊了一聲，眼中的得意被怨恨取代。

 

「他一路上話都不跟我說一句，把我送過玉門關就獨自走了。若不是我留了個心眼，臨行前跟皇兄要了眾多暗衛，隻怕就真會嫁給突厥那個老匹夫。」

 

暗衛？

 

我看了看李雲陽身後，果然有黑衣人影隱藏在暗處。

 

連忙說：「我是當朝貴妃，你們身為皇家侍衛，若能將我送回宮，陛下必會重重有賞。」

 

話說完，陰暗處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回應。

 

「別白費心思了。」

 

李雲陽冷冷笑了聲，「皇兄親口答應了，這些暗衛隻聽命於我一人，他們家眷的性命也都握在我手中。」

 

還確實是系統會對女主做出來的事。

 

這下我徹底沒了辦法，隻能認命地嘆了口氣：

 

「那你抓我，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S了你。」

 

她陰惻惻掃了我一眼，「我本以為蕭妄會回來找你，但並沒有。既然你已不能引他現身，那也不必再留你的性命了。」

 

說著，她緩步走遠，揮了揮手。

 

「放箭吧。」

 

瞬間，有幾十道人影冒了出來，各個拈弓搭箭，箭镞直指向我。

 

今日怕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我看著鋪天蓋地的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早知是這樣的結局，還不如就S在系統出現的那天。

 

這樣我和蕭妄之間便不會有任何傷害。

 

他回想起我時，隻餘我們相愛的那些美好回憶。

 

11

 

「住手，李雲陽，你敢傷她，朕絕不會放過你！」

 

遠處傳來了系統的聲音。

 

可惜晚了，那些箭已全都向我射出。

 

臨S之前，我心中還有些驚訝。

 

這還是我那膽小怕事的系統嗎？

 

他那麼怕劇情崩塌，竟會為了我傷害女主。

 

以前他說過，要做一個合格的系統，第一不能招惹男女主，第二不能影響劇情主線。

 

第三是什麼沒有說。

 

真遺憾，我沒有機會去問他了。

 

長箭帶著凌厲的風聲撲面而來。

 

可在最後關頭，我被人緊緊抱在了懷裡。

 

接著，是箭镞射穿肉體的聲音。

 

濃濃的血腥味彌散開來。

 

我茫然地睜開眼睛，傻傻看著將我護住的人。

 

還和我們最初相見時一樣。

 

蒼白瘦削的臉上，一雙眼眸亮如星，薄唇輕挑，笑意清淺。

 

「蕭妄......」

 

我訥訥出聲，也抬手抱住了他。

 

可雙手卻從他的身上沾滿了溫熱的黏稠。

 

那些插在他背上的箭映著月光，冰冷得令人膽顫發狂。

 

「沒事的，蕭妄，沒事的。

 

「我會找人救你，你不會有事的。」

 

「蕭妄，你怎麼會S呢？你是男主啊。來人，救救他，快來救他。」

 

我腦中一片空白，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著。

 

「姐姐。」

 

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了我的臉，被我滿臉的淚水浸湿。

 

「我在，我在這。」

 

我SS抱著他，拼命想堵住那些汩汩冒血的傷口。

 

「蕭妄，求你了……不要S……」

 

可他卻搖了搖頭，神色是我從沒見過的平靜安寧。

 

「姐姐，原來你還會為我傷心。

 

「以後你不會再不要我了吧。」

 

「不會，再也不會了。」

 

我崩潰大哭，放聲嘶喊起來：「蕭妄，我再也不會騙你，不會傷害你了。」

 

他的眼睛亮了亮，緩緩笑了起來。

 

「那就好。」

 

隨著說話聲，那隻撫在我臉上的手落了下來。

 

霎時，我覺得似乎整個世界都跟著他一起走了。

 

「蕭妄，你醒醒，醒醒啊！」

 

無論我再如何呼喊，他始終靜靜躺在我懷裡，一動不動。

 

「薛挽枝，別哭了，我有辦法讓他再活過來。」

 

有人走到我面前，輕輕碰了碰我的頭。

 

我猛地抓住了系統的手，像是握緊這世間唯一的希冀。

 

「什麼辦法？求你了，救救他。」

 

系統用力點了點頭，目光溫柔如水。

 

唯有眼底似藏著無盡悲傷。

 

「閉上眼，什麼都不要想，等我叫你。」

 

他溫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眼睛。

 

周遭一下子萬籟俱寂。

 

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輕，好像飄到了空中。

 

周圍的風包裹著我，暖得讓我想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叫我。

 

「睜開眼吧。」

 

我猛地睜開眼。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馬車上。

 

而身邊駕車的少年明朗挺拔。

 

他側頭看了看我，笑得單純而清澈。

 

「姐姐累的話就再睡會兒，還有好幾天才能到儋州。」

 

我揉了揉眼睛，茫然開口：「儋州？」

 

少年的神情變得有些害羞起來。

 

「姐姐不是說要跟我私奔到儋州嗎？」

 

我騰地坐起來，去解他胸前的衣襟。

 

他耳根通紅，卻不敢閃躲，有些無措地哀求：

 

「姐姐，這裡不行。」

 

我不管不顧，直接撕開了他的衣服。

 

露出雪白光潔的胸膛。

 

我仔仔細細看了又看，眼淚決堤一般洶湧而出。

 

眼前的人立馬慌了，小心翼翼地為我擦淚。

 

「姐姐別哭，你若……真想在這裡，也……也行。」

 

我卻一頭扎進他懷中，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我們去儋州，這一生都再也不分開。」

 

12

 

時光似乎倒流回了三年前。

 

我跟蕭妄商量好私奔的日子。

 

這一次，我們順順利利地去了儋州。

 

在那裡，朝夕相伴，形影不離。

 

京城的一切都和我們再沒有任何關系。

 

夜深人靜時，我呼喚過系統很多次。

 

但他徹底消失了。

 

沒有了系統，沒有了電擊的懲罰。

 

我好想脫離了那個穿越的程序，來到一個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世界。

 

這是為什麼呢？

 

系統究竟去了哪？

 

我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在想什麼呢？」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我抬頭，看到蕭妄正站在院門口，手裡拿著一盞花燈，笑意盈盈。

 

「今晚鎮上有集市，我們去放花燈吧。」

 

「好啊。」

 

我站起身，快跑著撲進了他懷裡。

 

「花燈上還要寫下願望，你寫什麼？」

 

「姐姐想寫什麼？」

 

「就寫薛挽枝和蕭妄，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系統番外

 

我騙了薛挽枝。

 

其實我不但不是優質系統，還是個殘次品。

 

本來永遠不能接到任務，但因為一次程序 bug 進入了她的故事。

 

可我自身殘次不足, 最開始進去這個世界時宕了機。

 

等好不容易自我修復成功, 時間已過去了五年。

 

薛挽枝在這裡生活得很好，而且和男主蕭妄相愛了。

 

她明白自己的爹很壞, 努力了幾次發現無法阻止後, 就打算和蕭妄私奔。

 

遠離京城所有是非。

 

而我就在她私奔的前一晚啟動了任務程序。

 

折磨蕭妄，最開始對薛挽枝來說是件生不如S的事。

 

我眼睜睜看著她一次次被電擊懲罰，夜夜噩夢, 泣不成聲。

 

到後來，她眼中徹底沒有了光。

 

像是具行屍走肉，說著傷害蕭妄的話, 做著逼走蕭妄的事。

 

我看在眼裡，無比內疚難過。

 

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

 

如果接受任務的不是我, 你就不會經受這樣的痛苦了。

 

終於在那天，蕭妄走了，遇到了女主李雲陽。

 

薛挽枝在房中枯坐了一夜。

 

等天亮，她了無生氣地問：「系統，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我連忙回答：「再過三年，等蕭妄功成名就來抄你的家時, 你就能回去了。」

 

可等三年後，我發現因為被自己耽誤了完成任務的時間，薛挽枝在現實中的身體S了。

 

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刻，悔恨將我完全淹沒。

 

我不顧程序的設定，附身到了皇帝身上。

 

原來做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有心跳，有心痛，還有……心動。

 

我忐忑地告訴薛挽枝, 她回不去了，不如進宮，我會保護她，共度一生。

 

她答應了。

 

我歡喜得幾乎無法自持。

 

那時我才明白，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喜歡上了她。

 

自從被搭建出來那天起, 我就知道, 作為一個系統，有三件事絕不能做。

 

第一不能招惹男女主。

 

第三不能對任何一個角色產生感情。

 

可現在, 我卻愛上了自己的宿主。

 

我將這份愛深深隱藏，兢兢業業地演好皇帝的角色。

 

在每個疲憊的深夜，隻要能看她一眼, 就心滿意足了。

 

可當初由我種下的因還是結出了果。

 

所有人都偏離了劇情。

 

蕭妄為了救薛挽枝, S在了她的懷裡。

 

而那一刻, 薛挽枝好像也S了。

 

哪怕我當著她的面，一刀SS了李雲陽, 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再沒有希望與意義。

 

我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心裡做了個決定。

 

每個故事的程序都有一個特殊的指令。

 

若是劇情崩潰到無法挽回時, 可以啟動指令，永久地關閉運行程序。

 

而作為接受任務的系統，也將會永遠消失。

 

既然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就由我來彌補吧。

 

我檢索著自己腦中一行又一行的代碼。

 

終於回來了最初遇到薛挽枝的那天。

 

【任務異常，永久關閉。】

 

我緩緩輸入了這段指令。

 

同時在心中默默地說：「再見了，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