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春宮
第2章
而罪魁禍首正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瞧著我,蒼白著臉間接性地咳一咳:「被泡傻了不成,還不快把藥端給我?」
狗皇帝面色登時就著急起來。
直接從我手上拿過藥碗,溫聲溫氣地端給姬鶴。
「阿鶴快喝,可別得風寒了。」
姬鶴喝藥的工夫,狗皇帝漫不經心道:「小廚娘,這回你救了你們公子,說吧,要什麼賞賜?」
我並沒有回答。
憤怒使我渾身發顫。
卷在腰間的小刀像是烙了火,一下下地蠱惑我,隻要我拔出它衝上去就能將面前人一刀斃命祭奠我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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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地等待著狗皇帝某個松懈的瞬間,就在某一刻,我正待動手,咚的一聲,姬鶴將空碗往狗皇帝手上一扔。
「你屋頂上那兩個暗衛的刀光都快反人家小廚娘臉上了,你說她還敢開口嗎?」
姬鶴說話的同時,我才注意到自己身前有一處金屬刀面的反光。
順著抬頭,琉璃瓦上,團著兩個黑影。
再是怒氣衝天,也瞬間清醒了。
心底暗恨,可此時我隻能咬著下唇俯首低眉,面上誠惶誠恐地磕頭:「奴……奴婢想求個回家探親的恩典。」
對不起阿兄,我現在還S不了狗皇帝替你報仇。
但你放心阿兄,等安頓好阿爹阿娘,狗皇帝他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5
翌日,狗皇帝以皇後管束後宮疏忽之罪,不光將皇後殿內的大半下人下了獄,還禁了皇後三個月的足。
跟姬鶴的性命相比,這禁足的懲罰顯得十分輕描淡寫了,然而皇後等人並不這麼想。
原本因著姬鶴,後宮和朝堂就諸多不滿,現今狗皇帝這麼一來,無疑像是一巴掌打在了皇後和皇後母族一黨臉上,這下讓姬鶴下獄的折子,跟雪片花一樣飄進金鑾殿。
當場氣得狗皇帝翻了桌子,當晚連太醫都喚過去了。
當然我還顧不上開心,因為狗皇帝的聖旨翌日就送過來了。
向姬鶴辭別前,姬鶴賞了我不少銀錢錦緞。
我謝過他,正要退下,他卻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可以幫你。」
我愣住,一時沒說話。
姬鶴慢條斯理地扔完手上的魚食,魚群歡騰地擠在一處,顯露出翻白的肚皮,一條條S得透透的。
我汗毛陡立。
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很奇怪的念頭,姬鶴真是被人推進水裡的嗎?
「小廚娘,光憑你自己,怕是做這魚藻池的飼餌都不夠哦。」
我抬眼看著眼前這個,望著S透的魚群面目平靜的人。在這樣的平和下,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方裹挾的恨意。
就像是我起初看到阿兄S時的那股情緒。
原來姬鶴,一直想S狗皇帝。
我茅塞頓開,明白過來這人昨日為何會幫我。
想起昨晚因為這事我輾轉反側了半夜,此時頗為尷尬。
在宮外時,我曾聽聞狗皇帝為了姬鶴幾近瘋魔,不光舍棄了後宮妃嫔,更是連斬了數百位要處S姬鶴的官員。
有罵狗皇帝昏庸無度、殘暴不仁的,也有罵姬鶴寡廉鮮恥,不配為大周太子的。
不管是苟且偷生還是孽緣難了,總之狗皇帝還是強行將姬鶴納入了後宮,而姬鶴選擇了活著。
與其說是恩寵過盛,倒不如說是缧紲囚徒。
鎖春宮從始至終都是重兵把守的,姬鶴甚至不能踏出鎖春宮一步。
他恨他,倒顯得情有可原。
我甚至都有點同情這位大周亡國太子。
但是,我是個燕國人。
當年,狗皇帝可是帶著燕國士兵屠了大周皇宮七千三百六十口,一把火燒得人連屍骨都沒留下。
我可不覺得,姬鶴會不恨我們燕國人。
我雖想報仇,可自認為自己沒那麼聰明,與虎謀皮的事還是要小心為上。
「公子說什麼,奴婢不太明白。」
姬鶴看了我一會,鴉羽般的眼睫半斂。
也沒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笑了起來,往軟榻上一靠,朝我揮揮手:「那就快些出宮去吧,可別誤了今日回宮的時辰。」
身姿慵懶,容顏絕頂,頗有仙人之姿。
無怪乎狗皇帝會被迷成這樣了。
我吸一口氣,壓著胸口的心跳,低著頭退出了涼亭。
6
馬車上,我做足了心理準備待會要怎麼跟阿娘他們說阿兄的事。
然而等到了家門口,落入我眼裡的,卻是一片大火過後的焦黑。
「阿娘?阿爹?」
我顫著聲喊了幾下,發著蒙走進原本種了一棵大棗樹的院子,此時這裡隻有斷壁殘垣,以及燒得漆黑的屋瓦房梁。
「你們別嚇我?你們出來,我給你們帶銀錢回來了,還有阿兄的消息!阿娘,阿娘,你不是想阿兄了嗎,你出來啊,我跟你說阿兄的事好不好?」
直到嗓子喊啞,我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腦中一片空白,頹然地跪坐在院子內,茫然無措地哭了起來。
我不明白,我隻是離了家幾個月,怎麼一切都變了呢?
突然,鼻子上覆上來一塊布。
刺鼻的味道撲進鼻子,我想掙扎的時候身體越來越無力,直到徹底昏了過去。
再次驚醒,屋外已經天黑。
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柴房,手腳皆被小臂粗的麻繩綁緊。
顧不上細心琢磨,我蜷著身子去掏腰上的那把小刀。
還好還好,綁我的人沒顧得上注意我腰間的小刀。
費盡力氣用小刀割開手腕的麻繩,門外似乎有人走了過來。
「爹,那小娘皮直接S了多可惜啊!」
「別多事,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大人了,咱們就等他們過來領賞就行。」
「爹,那大人們過來鐵定又是一刀抹脖子,然後讓我們一把火燒了,還不如先讓我嘗嘗滋味呢。我可惦記了那小娘皮好久,要不是之前她哥壞了我好幾次好事,那小娘皮我早就得手了。」
「我看你簡直是被色迷昏了頭!那群大人說了,要咱們斬草除根。老子警告你,少給老子動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心思!等過了今晚小娘皮S了,你那官職也有了著落,咱們都能安心,知道了嗎?!」
屋外聲音停息了好一會,似乎走遠了,而我雙眼早已通紅。
原本還抱有的一絲期待,此時破滅得一幹二淨。
我沒想到,竟然會是隔壁香料鋪的老板和他兒子。
這兩個畜生,我爹生前對他們不薄,賣豬肉都給他們挑最好的,可如今他們竟然是這麼回報我爹的!
我赤紅著眼,解開了腳上的麻繩,沒一會屋外又有了動靜,我聽到了鎖鏈被打開的聲音。
登時依偎著牆,重新閉上眼。
「嘖嘖餘荷啊餘荷,你阿兄看不上我,可最後你還不是要落在我手上?」
一股子膩歪的香料味衝進鼻子裡,趙景猥瑣地笑著靠近我,就在手堪堪碰上我時,我睜開眼攥緊刀,狠狠地扎進他肩膀。
撕心裂肺的叫聲喊起來,我轉手拔出帶血的刀架在趙景脖子上,用麻繩堵住了他的嘴。
「再叫,我先割了你舌頭!你知道我S豬的本事!」
趙景扭曲的臉疼得一片白,但到底是不敢叫了。
我冷著臉將刀逼近了一點:「我問你問題,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聽懂了嗎?」
趙景顫著身子點頭。
「我阿爹和阿娘是你們S的?」
趙景立刻激動地搖頭。
我冷笑了聲:「那是那日送我阿兄屍體回來的人S的?」
趙景抖了下身子,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S他們?」
趙景這回沒不點頭也不搖頭了,嗯嗯啊啊地示意我拿開他嘴裡的麻繩。
我想了會,將麻繩拿開了。
「快說!」
趙景疼得翻白眼道:「是……是因為你們之前去打聽你阿兄的事,大人們害怕你們生事,所以就一並給你們除了。」
我愣住,怒極反笑。
竟沒想到會是這樣荒唐的理由,隻是因為怕麻煩,所以就S人。
聽起來多好的辦法是不是?
可是,是人啊!
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的阿娘和阿爹啊!
若是當初我不執著於阿兄的S,會不會就不會有如今這樣的事?
大概是我笑得太癲狂,趙景脖子縮了縮,我握著刀往他脖子近了一分。
「告訴我,他們的屍骨在哪?」
「在……在後院呢,棺材就擺在我家後院,我帶你過去。」
我看著趙景左右亂轉的眼珠子,冷聲笑了下:「不是都被你們燒S了,怎麼還敢把棺材擺在這。」
趙景的瞳孔瞪大!
在他大叫的瞬間,我眼神一黯,手中的刀立刻就扎了進去。
阿爹S豬的本事我學得最好,S豬時往往都是一刀斃命,這回也毫不意外。
趙景瞪大眼滿臉恐懼地看著我的時候,我一臉冷漠地用他的臉擦幹淨了刀上的血跡。
「阿爹阿娘,你們別急,我先送趙家父子下去陪你們。」
我的阿爹,雖然S了一輩子豬,卻最是個老實敦厚的人。
他平日裡總是對人低三下四,對鄰裡友善親和,可即便如此,這些人也沒有放過他。
多可笑啊,這世道。
我的阿爹和阿娘S了,可像趙家父子這樣的人,卻活得好好的。
既然這樣,我不介意成為S人的屠夫。
7
裹著夜色回到鎖春宮時,姬鶴還在涼亭。
我穿著那身剛S完趙家父子的深衣,卷在腰上的刀血腥味重得魚藻池的S魚味都蓋不住。
我想姬鶴一定也聞到了,然而他卻毫不意外的樣子,看著我笑道:「這是怎麼了?」
我面無表情地掏出那把刀,彎腰用魚藻池的水一點點洗幹淨:「之前落水,公子是故意的?」
姬鶴單手支著下顎笑:「你很聰明。」
他沒有否認,坦誠得讓人不爽。
我雖因救他的事得了益,但被人謀算的感覺到底讓人不喜歡。
「看來那日是我多事了,難怪公子醒來後看我的表情如此復雜。」
我刻意提及他被我親了的事,果真姬鶴臉色稍微變了變,戲謔的表情收斂了下去。
這回輪到我笑了。
我:「公子,我不光要狗皇帝S,我還要很多人陪葬。」
姬鶴聽我說這句話,面色毫無變化:「很巧,我也不喜歡燕國人。」
他的這句話,像是在論述我往後的結局,可我已是窮途末路的囚徒。
「既你投誠,那便先幫我送個東西吧。」
姬鶴拿出一道卷軸。
「想辦法,將它放進皇後的寢宮。」
我沉默著攥緊了那道卷軸,就如捏緊自己S人的那柄刀一樣。
五日後,鎖春宮出了刺客,姬鶴左肩被刺傷,皇帝震怒,命人徹夜搜查皇宮。
這一搜,竟就在皇後的寢宮搜出了大周皇後,姜禾夫人的密旨。
姜禾夫人,我還是聽阿兄說的,那是姬鶴的母親,也是大周第一位女帝。
她曾一紙文書狀告當朝制度對女性不公,於金鑾殿前辯論得大周六子啞口無言,也是曾寫出過治國論、男女平權等驚天論述的女子。
卷軸我曾私下偷偷看過,上頭的字太繁瑣不太明白。
隻是後頭聽其他廚娘嘴舌,那是女帝豢養的私兵聖旨。
傳聞姜禾夫人上位時,就是靠著一支私兵才反了姬姓的天下,而今這群私兵的去處至今都成謎,隻是沒想到這個傳聞是真的。
我聽得咋舌。
沒想到姬鶴手上有這樣的保命符,他這樣,難怪狗皇帝對他那般忌憚了。
隻是他投誠的方式實在铤而走險了些,他難道就不怕狗皇帝懷疑自己嗎?
後頭我才慢慢回過味來,這是這位亡國太子,主動向狗皇帝低頭的一種方式。
因為當晚,皇後直接被賜了白綾,皇後母族一派貶的貶,S的S,鎖春宮的禁令卻解了。
這一切,像是給狗皇帝順水推舟般鏟除威脅。
「你很聰明。」
這是姬鶴第二回誇我,但這回真情實意許多。
「讓貓去送卷軸,又不留下把柄,是我沒想過的。」
「公子謬贊,還是公子心狠。」
姬鶴這樣做,怎麼說也都是S敵一千自損八百。
姬鶴自然是聽明白了我的話,不置可否,回身喂起了那新一批的魚。
他右肩自己搞的傷還沒好,隻能甩著左手。
「魚啊魚啊,多吃點,這樣你們到時候吃起來才肥美。哦,千萬別學我旁邊這個苦瓜臉,我瞧了都覺得苦。」
我瞪他。
姬鶴無所謂般側頭:「明日幫我送封信出宮。」
8
姬鶴自從能隨意出入鎖春宮後,狗皇帝來得越發頻繁了。
若說之前狗皇帝擺著威嚴,時不時還會拿幾下姿態,現如今我真覺得他像是中了蠱。
給姬鶴烹茶煮酒,陪他焚香聽琴,甚至批奏折時都會問兩句姬鶴的意見。
對著他,姬鶴笑也多了些,話溫和許多,雖然我常常覺得瘆得慌。
還好姬鶴還算有良心,他們兩人相處時大多數時候會支開我,不然的話,很難想象我會當場一個忍不住就翻白眼翻S在那。
這模樣再發展下去,儼然一幅有情人恩愛和睦的場面。
直到,趙國與燕國開戰了。
趙國勢頭很猛,一路佔據了大燕的好幾處城池,如有神助,讓狗皇帝氣得幾次在朝堂破口大罵。
燕國S傷無數,民間徵兵之事鬧得人心惶惶。
後來姬鶴就讓狗皇帝給他在後宮建一座佛堂。
對外說是為狗皇帝祈福,為燕國祈福,聽聽都覺得荒謬,可狗皇帝硬是信了。
姬鶴大半天待在佛堂跟趙國接頭的時候,便喚我在門外打掩護。
原本每回都心驚肉跳,直到後來次數多了,我便也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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