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賭氣一般地瞪著他，像是要釋放什麼情緒一樣。

少年慌亂了一會，他的手在口袋裡摸來摸去，最終摸出了一塊皺巴巴的手帕給我。

 

「那，那個，別哭了。」

 

他結結巴巴地說著，臉漲得通紅，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這個是我姐姐的手帕，新買的，幹淨的，你擦一擦臉吧，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我帶你去見……」

 

「你敢告訴老師或者我爸媽你就S定了！」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叮囑道。

 

「好好好。」

 

他的雙手向上舉著，開始發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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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告訴任何人！我發誓！」

 

「真的，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在得到對方的誓言後，我整個人又癟了下去，很沒精神道，

 

「所以，別管我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好了。」

 

風從我們之間的縫隙裡吹拂而過，帶著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氣。

 

而少年則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的衣領還被我攥著，看起來像一團可憐巴巴的抹布。

 

「喂。」

 

很久之後，我終於開口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

 

清秀的少年愣了一會，急忙回答道，

 

「我叫安然，安靜的安，所以然的然。」

 

安然。

 

那個秋日的黃昏，我記住了那個少年的名字。

 

8.

 

雖然養父母沒有發現我嘔吐和哭的事情，但是他們還是發現了我情緒的不對勁。

 

因為我的情緒低落，那對夫妻簡直嚇壞了，甚至想要給我找心理醫生，好讓我開心一點。

 

可是我隻是搖了搖頭。

 

「媽媽，我想要學彈鋼琴。」我開口道，

 

「可以讓我報班學習嗎？」

 

「親愛的，當然可以！隻要你想，就和你父母提出來就好。」

 

我的養母慈愛地摸了摸我的頭，對我笑道，

 

「明天就給你報鋼琴班，私人一對一，嫣嫣開心最重要哦。」

 

我的父母真的很愛我，

 

所以，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我決定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夢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或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可是我沒想到，我會第二次遇到那個少年。

 

·

 

「安然。」

 

來到鋼琴師的家裡後，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而少年的臉則第二次紅成了番茄。

 

「嫣嫣？」他結結巴巴地說著，都開始語無倫次了。

 

「我準許你叫我名字了嗎？這麼親密是想做什麼？」

 

「對不起！王嫣嫣同學！我再也不敢了！！」

 

安然直接九十度鞠躬，整個人緊張的快要冒泡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這樣慌亂的樣子，我卻忽然有點想笑。

 

他在怕我擔心嗎？

 

真有意思。

 

除了養父母，我還沒有遇到過對我這樣的人。

 

感情的付出肯定是有代價的，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無緣無故的愛。

 

一直都是如此。

 

9

 

安然的爸爸叫做安瀾城，是整個 A 世最有名的鋼琴家。

 

養父母託了很多關系才拜託到安瀾城當我的鋼琴老師，在聽到我和他兒子是一個學校的，這位長著小胡子的藝術家樂了。

 

「沒想到居然在一個學校啊，安然這孩子平時都沒什麼朋友，有嫣嫣小朋友在我就很放心了。」

 

安叔叔很喜歡我，他教我鋼琴總是非常認真，這也讓我更加努力地去學習鋼琴。

 

可我怎麼都沒辦法彈得比安然更好。

 

安然的手指像是一條細膩的小溪，當他的指尖在黑白鍵上跳躍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宛若變成了水下的世界，在他的四周環繞。

 

至於我，安叔叔用委婉地語言告訴我，我彈鋼琴的勢頭，看起來像是要把鋼琴直接吃掉了。

 

對此我也並不否認。

 

我確實有著將所有的曲子都彈成進行曲的天賦，但是我天生就喜歡激昂的曲子，就算是小夜曲也能給我彈成團結就是歷練。

 

對此，安然和安叔叔兩人一起上陣，為了教導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不是這樣的，你要溫柔地對待鋼琴，別那麼用力……對！輕輕地按下去！不是敲打！鋼琴不是打擊樂器！！」

 

「安然，湊的這麼近幹什麼？你找打嗎？」

 

「對不起！嫣嫣……王嫣嫣同學！我錯了！」

 

他還是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像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怎麼都改不掉。

 

見那張慌亂的紅撲撲的臉，我終於忍不住笑了。

 

「算了，你想叫我的名字也可以，我準許了。」

 

「……！真的嗎！」安然很激動，

 

「嫣嫣你願意讓我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我攤手，

 

「但是作為交換，你也必須讓我叫你的名字，你應該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

 

他的聲音快要激動到窗戶都抖三抖了。

 

我隻是笑著，內心卻有什麼東西一點點放了下來，變得無比輕松。

 

我想，這大概就是我所追求的東西吧。

 

被人無條件的信任和愛，就是我所渴求的東西。

 

以往對我而言不敢去追隨的存在，如今卻變成了唾手可得的東西。

 

幸運的從來都不是安然，而是我。

 

10

 

在那天之後，我第二次見到楊悅，是在學習排名表上。

 

楊悅的成績一直都很好，這我是知道的。

 

可是再怎麼好，也好不過年級第一的我。

 

這一次的成績，除了語文是安然更好外，我幾乎全科霸凌式的第一。

 

我很努力，比誰都要努力。

 

哪怕是上輩子，在那種情況下，我的成績也從未差過。

 

楊悅欣賞我的，就是我做什麼事都很拼命的精神。

 

他喜歡將一個意志力堅持的人磨滅到徹底崩潰，這好像是出自他內心的某種變態心理，而我那麼多年來，也一直在和他進行對峙。

 

最後，我贏了。

 

我SS了楊悅，同時也結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看著總成績僅僅排在我下面的楊悅，我的臉上露出了厭惡至極的表情。

 

我厭惡到，看到他的名字，都會生理性的反胃。

 

「好厲害啊，王嫣嫣同學！」

 

我的同桌陳澄激動萬分地抓著我的肩膀搖晃，

 

「你是怎麼做到的啊！第幾次了！沒吃都是第一！你也太酷了吧大學霸！」

 

「就那樣吧，下次還可以更努力。」我隨意地擺擺手。

 

「而且每次都和楊悅排在一起哎，說起來你知道嗎？大家都覺得你應該是 A 中的校花，楊悅是 A 中的校草，都想把你們湊一對呢！」

 

「……」

 

那股生理性的厭惡感又來了。

 

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胃裡面翻滾，但是卻努力地將那份感覺壓抑了下來，好讓自己別當場嘔吐出來。

 

「她不喜歡楊悅，下次別在她面前提那個人了。」

 

就在這時候，安然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我的身後。

 

我感覺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麼人給握住了，我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可對方卻握地更緊，壓根不給我任何掙扎的機會。

 

於是我放棄了，任由他這樣握著。

 

可一旁的陳澄卻更加震撼了。

 

「你你你，他他他……」

 

陳澄捂住了自己的臉，驚訝的快要尖叫出來，

 

「你們倆，難道，難道——」

 

「陳澄。」我露出惡魔般的笑容，

 

「你要是敢亂說，下次期末考試就別指望我教你復習了。」

 

「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總之祝你們百年好合！我走了！！」

 

陳澄和風一樣迅速離開了，甚至在背後給我比了個心的形狀，看得出來她嗑瘋了。

 

而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背影，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S人。

 

安然沒有說話。

 

「嫣嫣，我們去那邊的樹林走走吧。」

 

他看著我的眼睛，用平靜的聲音道，

 

「我想和你談談。」

 

11

 

我想，安然應該是看出了什麼。

 

我任由他拽著手，一直向前走著，四周的銀杏樹金燦燦的葉子向下墜落，宛若一場葉雨一般縈繞在我的身側。

 

「嫣嫣。」

 

我聽到安然在叫我的名字，

 

「你為什麼那麼怕楊悅，是他對你做了什麼嗎？」

 

「……」

 

我低著頭，沒有看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發生了什麼，但是你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眼睛裡都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安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禮貌性地後退了兩步，焦急地看著我，

 

「嫣嫣，如果你有什麼心事一定要和我說，你知道的，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關於你的事情，我——」

 

「我不想說。」

 

我抬起了頭，看向了安然的那雙眼睛。

 

那雙無論如何，隻要看著，就足以讓人的內心平靜下來的眼睛。

 

「我很害怕。」

 

我輕輕說著，

 

「所以我根本不敢告訴任何人，那些事情，隻要說出來，就足夠讓人痛苦了。」

 

「安然，答應我好嗎，在我的傷口徹底愈合之前，不要再嘗試反復揭開它了。等我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它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可以嗎？」

 

我不知道要不要信任安然。

 

但是起碼此刻，我不想把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

 

安然懂了。

 

「我明白了。」

 

他低下頭，卻又相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抬起頭看向了我，

 

「我會成長成足夠讓你依靠的男人的，嫣嫣。」

 

「我可以保護你！！」

 

「？」

 

我莫名地看著他，卻忍不住笑了。

 

「你能保護我什麼啊，打架都打不過我，得了吧，吹什麼牛？」

 

「可，可是我鋼琴彈得比你好……」

 

「安然，你是不是皮痒了又想挨揍了？」

 

「我錯了大小姐，你能不能放過我啊——」

 

那天一晃而過的陰霾就這樣過去了。

 

我想，或許有一天我會從過去的陰影中逃離出來，而那些糟糕的記憶，也終將會徹底遠離我。

 

可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

 

12.

 

我不怎麼關心王玲玲怎麼樣了，但是根據我身邊的同學說，她最近好像開始變成了社會混混。

 

頭發全染黃了，穿的流裡流氣，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好學生。

 

可即便如此，她和楊悅之間的關系也看著相當甜蜜。

 

當然，隻是表面上來看。

 

我知道，在私底下，恐怕王玲玲也很恐懼楊悅，但是想到楊悅之後會出頭，所以她才一直忍耐。

 

好幾次我遇到她，王玲玲都會惡狠狠地盯著我，傲然道：

 

「你也快活不了多少天了，要知道楊悅可是我的男朋友，你可別想著指染。」

 

「別以為成績好就行了，最好別給我露出狐狸尾巴！否則你就S定了！！」

 

……

 

可我知道，她也隻是敢隨口說說而已。

 

畢竟她考慮到上一世被欺負的那麼慘，於是早早就去找養父母以鍛煉身體為理由去練了跆拳道，現在已經快黑帶了。

 

王玲玲要是敢對我動手，她也絕對打不過我。

 

至於楊悅，他總是對我投來若有若無的目光。那陣陰森的目光有時候也會讓我脊背發涼。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楊悅已經開始對我感興趣了。

 

他在困惑我為什麼會害怕他，並且對此感到頗有興致。

 

我知道楊悅是什麼樣的人。

 

他惡劣，神經質，很會做表面功夫。

 

在那樣的家庭中成長，他必然知道怎麼樣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他，也正因為如此，上一世他才沒有被其他人發現他私底下的惡行。

 

這一世我要離他遠遠地，永遠都不要再接近他了。

 

可是楊悅卻並不打算這樣做。

 

「王嫣嫣，你打算考哪所大學？」

 

在填寫志願表的時候，楊悅冷不丁地看了過來，溫和地問道。

 

而我把手中的志願表抽走，面無表情地冷淡道：

 

「和你有什麼關系？我記得我和你不是很熟吧？」

 

「怎麼會呢？」

 

楊悅環抱著手臂，眯起了那雙狹長的眼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一直都很仰慕你啊，隻可惜，你是一朵不願意被人採摘的高嶺之花，根本不搭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