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蓬雨嫁給青淵真君那日，我與她解綁。

 

她問我：「還能再見嗎？」

 

我笑她傻。

 

我是快穿系統，以後會綁定其他宿主，不停穿越世界。

 

而她，本可以隨我不停穿越下去的，卻甘願留在這裡，嫁給個男人。

 

「最後給你個機會，跟不跟我走？」

 

你要還是選擇留在這個小世界的話。

 

我們就永遠不會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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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沒想到自己還有重回雲洲大陸這天。

 

不是魂體，不是數據。

 

而是一具扎扎實實的身體。

 

我憑空出現在人來人往的街道。

 

換成其他世界，這些行人早該大驚小怪，四散奔逃。

 

可此處不一樣。

 

此處是雲洲大陸，修真界。

 

於是我大搖大擺進了成衣店，指著掛在正中仙袂飄飄的裙裳道：「掌櫃，一摸一樣的，要兩套。」

 

出走百年，鄉音未改。

 

掌櫃將我打量了個來回，終究被我手心明晃晃的靈石堵住了嘴。

 

將打包好的衣裳遞過來時，還是忍不住：「小仙子，事先說好，咱們千金裳的衣裳，可不換不退。」

 

我知道我知道。

 

掌櫃的是看我身量太小，怕我做不了主。

 

將衣裳買回家後，又被大人吵著來退。

 

但我也沒有辦法啊。

 

成就點要省著用，即使六歲女娃娃的身體，都價值不菲。

 

更何況，這衣裳本不是我穿的。

 

算是禮物。

 

百年不見，重回雲洲大陸，來蓬雨家裡做客——

 

特意給她還有她的孩子帶的禮物。

 

2

 

我叫小冉，是個系統。

 

蓬雨是我的上任宿主。

 

我同她走過二十多個快穿世界，曾在任務失敗的時候一起遭受電擊，也曾狼狽為奸騙取主系統的成就點……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走下去。

 

直到這個修真世界——

 

蓬雨的任務是救贖反派，可她卻愛上了任務對象。

 

他們的婚禮上，她忽然要和我解綁。

 

「我已決意留下，又不願綁住你。」

 

我讓她重新選：「你所在的不過是書中的世界。

 

「這個世界裡你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沒有我……」

 

挽留的話沒有說完。

 

她說：「為了青淵，我甘之如飴。」

 

將我徹底剝離前，她問我最後一句：

 

「小冉，還能再見嗎？」

 

我賭氣說再也不見了。

 

畢竟，上個世界任務完成的時候，我回主系統空間述職。還剛和別統炫耀自己宿主有事業心。

 

轉眼就被宿主親自剝離。

 

我不要統面的啊？

 

被強制剝離，主系統召回。我走得太急，所以沒有來得及告訴她，我是騙她的。

 

系統也有假期。

 

系統永遠不會生宿主的氣。

 

3

 

我問掌櫃的，蓬雨是否還住在清徽派。

 

掌櫃疑惑。

 

我便隻好從數據庫中調出另一個名字。

 

「那沈青淵呢？」

 

就見剛剛還一臉茫然的掌櫃瞬間警醒：「哎喲，小仙子！

 

「可不敢直呼道君的名字！」

 

青淵道君。

 

沈青淵這小子也是出息。

 

千年之前還是個金丹。聽別人稱他一句真君都誠惶誠恐。

 

如今也成道君了！

 

聽掌櫃的語氣，他還是清徽派太上長老，正道第一人……

 

以前覺得青淵這個人有一百分的配不上蓬雨。

 

此時，勉強是九十九分的配不上吧。

 

「小仙子不知道？道君他道法無兩，獨步天下。

 

「更令人稱頌的是他和道君夫人那可歌可泣的故事！」

 

嘿。

 

我樂得撫掌。

 

這兩人的故事便不用小老兒廢話了。

 

畢竟當初，我藏在蓬雨的腦子裡，親眼見過他倆是如何刀山火海，不離不棄。

 

我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他們倆的孩子如今多大了？」

 

我離開前，蓬雨還未有孕。

 

可她承諾，若生了女兒，我便是她的姨姨。

 

最好他倆晚生晚育，女兒還是個小團子。

 

我可太喜歡小團子。

 

「大概……有十八九歲了吧。

 

「常常會下山來玩。

 

「雖霸道了些。

 

「總之，是個很漂亮的小仙子。」

 

也行。

 

兩套裙子。

 

買得挺合適。

 

4

 

以前我都待在宿主腦子裡。

 

有手有腳地在集市中散步倒是第一次。

 

給外甥女兒帶的禮物不嫌多——街邊攤上賣的東西大都便宜而新奇。

 

我一家家買過去。

 

在賣發飾的小攤前停了下來，相中了朵絹花。

 

那朵絹花其實平平無奇，但被做成了臘梅的式樣——蓬雨就很喜歡臘梅。

 

正欲結賬，卻覺手中一空。

 

順著力道看去，就聽到了一個嬌俏的女聲：

 

「絹花多少錢？

 

「本仙子要了！」

 

我本應因自己手中東西被奪而生氣。

 

畢竟，統生幾千年，在主系統空間稱王稱霸，隻有我搶別統的，還沒有被別人搶過東西！

 

可在我看到那張臉時，怒氣卻奇跡般的消散了。

 

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

 

清徽派尚有三十裡，進山門還要走數千階。

 

我委實未想到，此行未始。

 

我已於山腳之下，見到了蓬雨的孩子。

 

5

 

我仿若看到了十八九歲的蓬雨。

 

彼時她剛上大學，卻出了事故。

 

無奈綁定了系統，不停穿越世界，用系統點數換取成就值。

 

那時候的蓬雨人菜還愛哭。

 

做了好幾個世界的任務之後，才變得遊刃有餘。

 

而面前的小丫頭呢？

 

骨齡十八九歲，面龐稚嫩，和蓬雨九成相似，眉眼間卻多了幾分橫生的驕氣。

 

她舉起拳頭：「小崽子看什麼看？

 

「就搶你東西怎麼了？

 

「再看揍你！」

 

我知道，小孩子都不喜歡說教的姨姨，更不喜歡上來就訓斥自己的大人。

 

所以，我準備揍她一頓！

 

小丫頭被我壓在地上，嘴偏還硬氣得很，一口一個她阿爹阿娘不會放過我。

 

我哼笑出聲。

 

就青淵那個動不動朝蓬雨哭鼻子的綠茶精，還想不放過我？

 

鬧大了，看蓬雨向著誰！

 

卻又忍不住皺眉，到底松了松鉗制著她的手的力道。

 

那小兩口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就算「老來子」，也不該養得如此蠻橫，在外囂張跋扈，受挫了就報老子的名字。

 

小丫頭仍在嚷嚷：「小崽子有種留下姓名！

 

「你哪門哪派？我讓我爹爹去找你算賬！」

 

「爹爹爹爹爹爹！」我譏諷她，「能不能獨立行走啊？怎麼的，沒了你爹你活不下去？」

 

你是十八歲，不是十八個月！大女子頂天立地，別讓姨姨看不起！

 

你娘這個年紀，已經開始各個世界接任務了！

 

「告訴姨姨，你叫什麼名字？」

 

她倔著不開口。

 

輕輕一掰，又哀叫出聲：

 

「我說——

 

「本！本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沈思冉！」

 

思念小冉的意思。

 

6

 

大概是便宜沒好貨。

 

要不然，這具人類的軀體怎麼會忽然當了機？

 

7

 

沈思冉說，她之所以搶這朵絹花，是因為她阿娘的生辰快要到了。

 

她想買下送給她阿娘。

 

孝順是對的，但跋扈就錯了。

 

「花已經到我手上了。」我鉗著她不放手，「這樣，你給我十倍靈石，姨姨就把它讓給你。」

 

沈思冉氣得罵髒話。

 

她說我一個六歲的小孩兒讓她喊姨姨就是在侮辱她。

 

我被逗得隻想笑。

 

笑著笑著，卻忽然覺得不對勁兒。

 

蓬雨的生辰是早春。

 

修真界四季變化雖不明顯，卻也能感受到現在正是夏日。

 

還有女兒不記得母親生辰是什麼時候嗎？

 

我正待再問。

 

卻見剛剛還滿臉憤怒的少女一下子變了表情。

 

緊接著，她欣喜的聲音響起：

 

「阿娘救我！

 

「我被小怪物擒住了！」

 

蓬雨？

 

百年未見——

 

我的手不自覺松開。

 

沈思冉趁機掙脫我，像個炮彈一樣往對面跑去。

 

她躲到來人身後。

 

「阿娘！你為冉冉出氣！」

 

彼時，街市忽降瓢潑大雨。

 

店家紛紛收攤，奔入酒肆茶館避雨。

 

密集雨簾中，我遙遙望去：

 

來人拿了一柄湛湛寶劍，正是我當年從系統商城中兌換出來，交於蓬雨那柄。

 

寶劍晃著未遮住的天光。

 

也晃亮了來人的臉。

 

柳眉杏眼，瓊鼻朱唇。

 

是此界難尋的美麗。

 

8

 

不是蓬雨。

 

我翻了好久的數據庫才翻出來——此人名叫宋栩栩。

 

原著中讓沈青淵又愛又恨，黑化成反派的女子。

 

但我和蓬雨領了任務，救贖沈青淵。

 

女主宋栩栩也就平穩安生地嫁給了她的大師兄原男主。

 

可如今，宋栩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沈思冉又為何叫宋栩栩阿娘？

 

我怕有什麼誤會。

 

於是決定先把她們倆給打趴下，然後好好搞清楚。

 

可沒有想到，宋栩栩在看清楚我的臉之後，先是一愣。

 

緊接著，劍光一閃。

 

劍氣襲來——

 

竟是使了十成十的力氣！

 

9

 

宋栩栩修為並不算弱。

 

畢竟原著女主，天分奇高。

 

未滿兩百歲，已經是化神修為。

 

我本沒有把握短時間內擒住她的。

 

但我用少得可憐的成就點從商城兌換了一本還不錯的身法秘籍。

 

然後，一個錯身，把宋栩栩手中的寶劍搶了過來。

 

手握劍柄，輕輕一抖——

 

寶劍光芒大盛，錚然嗡鳴！

 

喚雪本是神兵。

 

莫說雲洲大陸，就連上界也難尋。

 

它本是我為了慶祝蓬雨完成任務送她的禮物。

 

卻出現在了宋栩栩手裡。

 

就像沈思冉。

 

本是蓬雨的孩子，此刻卻叫著宋栩栩娘親。

 

宋栩栩護著沈思冉。

 

她的手空了，隻好憑空捏訣，準備直接與我鬥法。

 

「將寶劍還我！」她說，臉上帶著慌張之色。

 

嗯？

 

「小白眼狼叫你娘也便罷了。

 

「什麼時候，喚雪也成你的劍了？」

 

隻輕輕一握，劍尖便有一滴心頭血滴出。

 

不用動手，根本不用動手。

 

喚雪本是商城兌換的道具，即使贈予宿主，系統也有最高權限。

 

隻要更改一個數據，就能輕松格式化。

 

心頭精血，臨時契約，百年煉化……都沒有屁用。

 

劍尖在地面劃出淺淺的痕跡，喚雪發出親昵而不滿的嗡鳴，我一步步地靠近這倆「母女倆」。

 

「阿娘！」沈思冉驚慌失措地扶住宋栩栩，「阿娘您怎麼了？

 

「你別動我阿娘！

 

「你敢動我們，我爹一定會替我們報仇的！」

 

宋栩栩還在大口大口吐血，卻仍是強撐著，擋在了沈思冉的面前。

 

若換一個人在此，說不定會為她們的「母女情誼」而動容。

 

可我隻想問清楚蓬雨在哪裡，她們兩個人親若母女又是什麼意思。

 

「小友，我看你容貌……頗與故人相似。

 

「你和蓬雨，是什麼關系？」

 

10

 

我沒有想到，聽到蓬雨這個名字，沈思冉比我還要激動。

 

她不滿地看向宋栩栩。

 

「阿娘，好好的，你為何要提那個……」

 

她卡住了。

 

似乎想不到一個合適的代指。

 

我剛剛驗過了，她是蓬雨的血脈，卻不願意喊蓬雨一聲娘親。

 

我見她卡了一會兒，又艱難道：「你為何要提那個女人？」

 

宋栩栩沒有說話。

 

在我停下來的時候，她就沒有那麼慌張了，隻是躺在地上，捂著胸口，靜靜地看著我。

 

仿佛現在的場景不是什麼你爭我鬥。

 

而是故人相聚。

 

沈思冉也看過來。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看過來又看過去。頃刻，我見她臉上盛滿了怒意：

 

「你……你是蓬雨生的野種？

 

「是了是了，算算年歲，你果然是她在外面生的孽畜！

 

「當初是她執意走的。如今陰魂不散做什麼？

 

「小賤婢！是不是她讓你來這裡鬧的？」

 

我是愣了一瞬的。

 

好久才反應過來：

 

不怪我，系統讓我選擇身體的時候，我下意識就按著蓬雨的長相捏了臉。

 

一具六歲的身體，五官尚且稚嫩，卻還是被面前的這兩個人認出了和蓬雨有些神似。

 

呸呸呸，蓬雨才不是我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