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風親吻荒蕪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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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月一把抓住我媽的胳膊撒嬌:「媽媽,我想吃姐姐面前那個清蒸鱸魚……」


 


媽媽的視線被她奪走,連帶著我面前的菜也被轉到她的面前。


 


沈枝月一臉幸福地開始吃魚。


「媽媽你真好。」


 


我媽捏了捏沈枝月的臉:「小饞貓,喜歡媽媽下次還給你做。」


 


什麼都不必說了。


 


我借口吃飽了,回了房間。


 


客廳裡闔家歡樂的熱鬧從不屬於我,年年如此。


 


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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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月借著上廁所的工夫,來到我房間,看著我拿出作業本,她笑了。


 


「姐姐,你可別怪我冒領了你的成績,這隻是一次全市聯考,排名說明不了什麼的,以我的天分,下學期全力學兩個月也就追趕上你了,高中我都沒有用過功,全市第一我從小到大都考膩了。」


 


她戳了戳我的臉:「你呀,就別說些找不痛快的話出來哗眾取寵了。」


 


她走了出去。


 


關門前,我聽到她明媚的聲音。


 


「媽媽,姐姐說她吃飽了就不出來了,她要學習!」


 


我媽毫不在意:「都說了讓你別叫她,裝模作樣的,什麼時候不能學,非得大過年地捧著作業,也沒見她考多少分。」


 


聲音被隔絕。


 


我鼻子一酸,情緒多少還是有被牽動到。


 


手機嘀嘀響了起來,我接起電話。


 


顧崢低沉悅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女朋友,吃完年夜飯了嗎?」


 


「嗯。」


 


他腔調懶洋洋的,但又帶著誠懇:「那,女朋友看煙花了嗎?」


 


我扯了扯嘴角:「政府禁煙。」


 


「那我申請和女朋友一起看 2025 的第一場煙花可以嗎?」


 


「……」


 


19


 


顧崢口中的帶我看煙花,是在直升機上。


 


顧崢牽著我登上直升機,坐定後,直升機緩慢升空,城市景象在腳下鋪開,高樓大廈瞬間變得渺小。


 


我趴在機窗上往外看。


 


遠處夜空,煙花如夢幻般的花朵接連綻放,光芒幾乎照亮了整片夜空,又迅速化作無數星火紛紛揚揚飄落,轉瞬即逝。


 


顧崢將白色圍巾纏繞住我因為冷風灌進瑟縮的脖子,和我貼近。


 


「小渡同學,喜不喜歡?」


 


「喜歡。」


 


我點頭。


 


視線望向窗外。


 


那樣盛大,那樣美好。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廣闊,和顧崢究竟和我的差距有多大。


 


我伸出手,試圖觸碰煙花。


 


可我如此渺小。


 


我連地鐵都不會坐,因為我們這個小縣城連地鐵都沒有,出門甚至不會選擇打車,隻會等半小時一趟的環城公交。


 


顧崢從包裡掏出一條項鏈,湊近為我戴上。


 


「新年快樂。」


 


他吻住我,忘情時將我揉進懷裡聲音啞到極致。


 


「不許弄丟,弄丟的話,我會生氣的。」


 


這是顧崢第一次真正送我禮物。


 


回到家,我在鏡子前端詳這條項鏈。


 


我看不出是什麼材質,隻知道燈光下跳躍的光和細膩的各種紋路,實在漂亮。


 


而寶藍色的鑽裡側,有一個「顧」字。


 


應該價值不菲。


 


我面無表情地收起項鏈。


 


20


 


高三下冊,緊張籠罩了教室,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是屬於倒計時一百天的常態。


 


從前那些多少奚落八卦我的同學們好像突然噤聲了,不再有那麼清闲的精力。


 


就連最生事兒的沈枝月也變得安分起來。


 


沒有旁人的阻礙,在期中考試,也是唯一一次全省聯考時,我考進了全省前十,也成了一中近十年來唯一一個有機會成為省狀元的種子選手。


 


五月中旬,顧崢每天給我買早餐的事兒被班主任發現。


 


我本以為又是一次三千次的檢討,可班主任隻是將我們倆叫去了辦公室,嘆了口氣。


 


班主任將書本拍在桌上,盯著顧崢:「你別毀了我的清華預備學生,不然我跟你急。」


 


顧崢「嘿嘿」一笑,沒了往日的不可一世,跑去給班主任捏肩:「老班,回頭我讓我爹再給一中捐幾棟教學樓,況且,我每天給她買早餐,也是為了讓她有更好的精力去學習啊。」


 


確實。


 


因為顧崢每天都會給我帶早餐午飯,我每天起碼可以省下半小時去學習,效率更加高效。


 


因為他每天帶的吃得不一樣,早餐應該是他家廚師做的營養餐,豐富全面,我一學期下來長胖了十幾斤,也不再和以前一樣皮包骨了。


 


班主任神色緩和。


 


又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不能說太多,你們也都是成年人快畢業了,但你們要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情,無論如何不能影響到你的高考。」


 


我點頭。


 


回到教室,夏檀扯了扯我的袖子,小聲說:「老師沒為難你吧?」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畢竟快高考了,老師還是很人性化的。」


 


聽到這句話,夏檀的表情有些僵硬,沒一會兒,她又說:「小渡,你可以陪我去買一下姨媽巾嗎?我內個好像來了。」


 


我看了下時間,還有十分鍾上課,而我們教室在五樓,來回可能來不及。


 


我從包裡掏出一片遞給她:「我這有,你先將就一下,下節課我陪你去好嗎?」


 


夏檀咬唇,看都沒看:「我隻用得慣蘇菲的,其他的很容易過敏。」


 


「好吧。」


 


我站起身,和她往外走。


 


走到門口,和付辭擦肩而過。


 


付辭打趣我:「小渡,你要去哪啊?」


 


我實話實說:「去超市買點東西。」


 


「要我幫你嗎?」


 


「不用。」


 


付辭這人真的很奇怪,他好像真的把自己代入了我的暗戀者這個角色,一個多學期了還沒有改變。


 


當然了,都是口頭上那種。


 


我拉著夏檀往外走。


 


夏檀低頭,頭發遮住她的眼鏡片,我看不清她的神色。


 


隻聽到她說:「付辭對你也很好啊,他為什麼喜歡你?」


 


我說:「我不喜歡他。」


 


走到樓梯口,夏檀停住腳步:「是啊,你現在不缺人喜歡。」


 


說完這句話,她挽著我的手突然換了個方向,赫然想將我往樓梯下推。


 


這個樓梯,這個角度,如果我摔下去骨折了……


 


現在還有不到半個月高考,一定會影響我學習。


 


我往旁邊一站,用力地抓緊欄杆,夏檀沒推到我,她卻因為本能的慣性往下跌。


 


甚至在跌落前,她恐慌的眼神盯著我,驚呼,伸手想抓住我。


 


我往後縮,她失去了支撐力,我眼睜睜看著她滾落下去。


 


她的眼鏡片碎了,劃傷了眼睛。


 


夏檀撕心裂肺的尖叫,吸引來了一堆上樓上早讀的同學。


 


夏檀哭:「沈渡,你為什麼要推我?我的眼睛,啊……」


 


她捂著眼睛,血液從她的右眼中溢出。


 


我站在樓梯的最上方,俯視著下面扭曲的夏檀。


 


我松開抓著扶手的手,衝她微微一笑。


 


班主任及時出現,將她攙扶起,送去了醫院。


 


21


 


這事兒沈枝月打電話告訴了我媽,當天下午,我媽就來了學校。


 


我走進辦公室的第一時間,她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瞬間起了一道紅印子。


 


班主任一臉心疼地將我護到身後:「沈渡家長,你有話好好說,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沈渡是好孩子,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我媽「呸」了一聲:「我丟不起這樣的人,沈渡,你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我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學校有監控,不是我推的她。」


 


見我這麼說,班主任瞬間有了底,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現在就讓保衛處調監控,還你一個清白。」


 


監控上,明明白白的,是夏檀想推我未遂。


 


班主任一陣後怕:「還有半個月就高考了,現在要是摔下去,沈渡還怎麼參加高考!」


 


我媽的臉色也不好看,看著我臉上的紅印,絲毫不覺得自己錯了:「如果不是你平時得罪了那個女同學,她怎麼可能陷害你,在學校就是要好好學習,而不是和人爭鬥。」


 


班主任勸和:「沈渡平時在學校挺努力的,我看她課間都不出去玩,刷題上課很用心刻苦……」


 


我媽打斷了班主任的話:「這麼努力考幾分啊?行了,我要回家了。」


 


班主任沉默了,好半晌才說:「您對女兒要求挺高的……」


 


我媽離開了。


 


班主任也終於意識到了我在家中的處境,千言萬語化作一句。


 


「高考加油。」


 


22


 


由於高考在即,且我沒有受傷,班主任並沒有直接將監控公開,隻是將監控拷貝給了我。


 


「你有選擇怎麼做的權利,給她處分還是協商原諒,都可以。」


 


我拿著監控去醫院看望夏檀。


 


據說夏檀的右眼幾乎是沒救了,鏡片貫穿了她的眼球,看見我來的第一時間,她就開始歇斯底裡地大叫。


 


「都是你害得我!賤人!我要你坐牢,我的眼睛廢了,我成殘疾人了,都是因為你!」


 


她的右眼被白紗布包裹,左眼瞪著我滿是憤恨。


 


從手挽手親密的好朋友到針鋒相對,原來如此簡單。


 


進來的時候,我在窗口看見了她的奶奶,七十多歲,瘦骨嶙峋穿著破敗,小心翼翼地彎著腰在旁邊的窗口打開錢包顫顫巍巍地拿出一些零散的錢,為她繳費。


 


我坐到她旁邊,給她削蘋果:「班主任調監控了,是你自作自受。」


 


夏檀愣住了。


 


她難受地捂臉:「可是受傷的人是我,憑什麼你不用受懲罰。」


 


高三被背處分是要在檔案裡存留一輩子的,消不了。


 


如果監控流傳出去……


 


很快,夏檀的聲音放軟:「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怎麼會存心想害你呢?小渡,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啊,之前沒人願意陪你玩,隻有我,你忘記了嗎?


 


「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我不想遭遇別人的白眼和嘲笑,我不想……」


 


我將蘋果遞到她的面前,她不接,我索性自己吃了。


 


「夏檀,你和我做朋友,裝得很累吧。」


 


夏檀很急切:「怎麼會,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我從包裡拿出一個透明密封袋,裡面裝著幾個刀片。


 


「夏檀,別裝了。」


 


她收起虛偽的諂媚,SS地盯著那一袋兒刀片。


 


「這是沈枝月鋼琴裡的刀片,我本來真以為是我的好妹妹在誣陷我,可是你不了解我的妹妹,她每次針對我都不會用傷害自己的方法,她從來不屑於這麼做,更別說當時沒多久就是元旦晚會,她怎麼會為了對付我而錯過這個讓她大出風頭的機會呢?」


 


「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那晚你去上廁所的時候,我翻了你的書包。」


 


夏檀定住。


 


「你的包裡有一整盒刀片,缺失的數量恰好對應那個鋼琴裡插入的刀片,型號,花紋,都是同一個。」


 


「這不能算證據……你說出去也沒人會信的……」


 


我微笑:「在顧崢和我談上戀愛後,我讓他幫我調查了這些刀片上的指紋哦,這對他很簡單,很不巧,指紋是你的呢。」


 


她渾身發抖,眼裡終於開始有恐懼:「不,這不可能,你憑什麼私自翻我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