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搖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打開記憶的閘門。

 

十年的時間，好像也並沒有很久，竟然每一幕都恍如昨日……

 

而何予深隻是看了風鈴和搖椅片刻，便轉身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我竟聞到了我最愛的桂花紅豆湯的味道！

 

地府什麼都好，就是沒有好吃的……

 

我迫不及待飄到餐桌前，貪婪地吸起美味來……

 

「奈奈，我把這處房子，買下來了。」

 

坐在對面的何予深，又開始魔魔怔怔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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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以後，我一直住在這裡，因為這裡處處都是你的痕跡，我舍不得搬。」

 

「更重要的原因，其實是我怕我搬走了，萬一你要是想我了想回來看看我，會找不到我。」

 

我從桂花香裡緩緩抬起頭，看見他的眼中竟然有淚光。

 

可他不是要娶丁梓馨了麼，現在說這些，到底是精神不正常，還是……精神真的不正常？

 

我細細端詳著他。

 

十年不見，他更帥了。

 

舉手投足間，正是三十幾歲的男人成熟迷人最有魅力的樣子。

 

我想幫他擦擦眼角……

 

流淚的男人可就不帥了哦！

 

可當我的手虛無地穿過他的身體，我才意識到，我們早就是天人永隔。

 

我悻悻縮回手，用力搖了搖碗裡的桂花紅豆湯。

 

他回神，低頭聞了聞已經完全沒味兒的湯，一下子就笑了，「饞貓。」

 

是的，被鬼吸食過的東西，就毫無味道了。

 

他起身倒掉，又為我盛來了一碗香噴噴的湯。

 

我滋滋吸得開心，聽他又說道。

 

「從前都是你辛苦為我做飯，可這十年來，我已經把自己練成了大廚，我特別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可惜你一次也不回來。奈奈，你就……一點都不想我，不惦記我嗎？」

 

我怔了怔，嘆了口氣。

 

我不是不肯回來，而是……回不來啊。

 

我S以後，根本沒過幾天開心鬼的日子，就因為他胃出血進搶救室而為他化了一次劫。鬼為人化劫，是要被罰的，而我為他接連化了好幾次劫，導致我靈力過低，回人間對我來說要冒魂飛魄散的危險。可我很惜命很惜命，我一心惦著要重新投胎做人的……

 

幸好後來這兩年，他沒再鬧什麼險事，我的靈力也才多少恢復了幾分，否則這次就算他娶丁梓馨把我給氣S，我也沒能力回來鬧他。

 

想起丁梓馨，想起他剛剛為了丁梓馨去打人的那一幕，我又是一腦門的氣！他從前對我可沒這麼好！一面娶我仇人，一面又裝深情做戲，還是不是人了？

 

我氣得把湯碗摔了他一身！

 

然後「嗖」的飄到廚房裡，噼裡啪啦打翻了所有的調味瓶……

 

6

 

地上很快就被我用鹽歪歪扭扭劃拉出幾個字，「不許娶她！否則我非鬧S你們倆！」尤其我用番茄醬故意弄出來的那兩個猩紅嚇人的感嘆號，驚悚十足！

 

沒想到何予深一點沒害怕，竟大笑起來。

 

「我騙你的，奈奈。」

 

我皺眉看向他。

 

「我連理都不屑理她，又怎麼可能娶她。真把你得罪透了，下輩子你不要我了，我怎麼辦？」

 

「我隻是氣你不回來看我，故意燒了張假請柬騙你。沒想到，你不肯為了我回來，卻為了她回來了，呵。」

 

看著何予深那一臉老謀深算的樣子，我恨不得掐S他。

 

當我回人間是旅遊呢？

 

像我這樣靈力極低的小弱鬼，我也就能嚇唬嚇唬普通人，知不知道我回趟人間要冒多大的危險？

 

我一陣惱火，氣呼呼挨個把家裡的所有垃圾桶全都打翻！

 

「可你剛剛為丁梓馨出氣打人算怎麼回事！」

 

何予深愣了下，「你看到了？」

 

我鼓著氣，沒理他。

 

他的表情漸漸陰沉下來，「剛剛那個高鵬，就是當年害S你的人渣，他前幾天剛出獄，今天我特意去他打工的地兒堵他。法律放過了他，可我不會，後半輩子他一天都別想好過！」

 

我徹底呆住。

 

十年前，我是被高空墜物砸下來的玻璃，生生扎S的。而S之前，我用身體SS護住了我身邊的一個小女孩……

 

因為我是烈士之女，加上我S的時候又救了人性命，所以我在地府累積的功德分比較高，閻王爺才特批了我暫時不想投胎的申請，給了我一個公務鬼的職位。否則S後四十九天沒投胎的鬼，就永遠沒機會再投胎了。

 

而我之所以不想投胎，當然是想等何予深壽終正寢後，跟他一起入輪回……

 

在我短短的二十二年人生裡，何予深是唯一給過我無盡溫暖，且不需要任何回報的人……

 

他是我在這空蕩蕩的人間，唯一的掛念。

 

並且閻王爺說過，我的S是命裡難逃的意外之劫，所以我已經釋懷了。即使不是那個人高空墜物，也可能是別的意外害我喪命，因此我一點也不希望何予深為了我去報復他，否則我們就再沒可能在一起了！

 

我於是用力地搖著風鈴，表示反對……

 

心有靈犀那麼多年，我知道他一定聽得懂我的抗議。

 

果然，他紅了眼……

 

「奈奈，可我不甘心！我們本來說好要陪對方一輩子的！要不是他害S了你……你讓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丁鈴鈴鈴鈴鈴……」

 

借著拼命打轉的風鈴，我固執表達著我的堅決。

 

「阿深，好好生活，我們還會在一起的！」

 

「我一直等著你呢，相信我……」

 

「如果陷入瘋魔去報復別人，我們就再也無緣見面了。」

 

「阿深，聽話好不好？」

 

……

 

「好，奈奈，別哭了……」他極力穩住起伏不平的情緒，哀聲沙啞，一字一頓，「我，答，應，你。」

 

我摸了摸眼睛。

 

他怎麼知道我哭了的？

 

雖然我流不出淚，可我真的在哭……

 

哭我們的命運……

 

7

 

許是風鈴動靜太大，陽臺裡正睡覺的狗忽然跑了過來。

 

那是結婚前我救下的一隻受了傷的小流浪狗，如今已經是條連走路都不穩的老年狗了。

 

它似乎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我飄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衝著我的方向不停地叫，還在地上不停地打滾作揖，尾巴興奮得都快要搖掉了。

 

何予深抱起它，苦笑著哽咽，「開心，你也感覺到她了是吧？狠心的奈奈終於肯回來看我們了。」

 

開心是我給狗狗起的名字，我希望這隻結束了流浪生涯的可憐狗狗，能和我們倆開心過一生。

 

而我並不狠心，我很冤枉。

 

可我不能說出真相，否則我會遭天譴，永遠都別想和他入同一個輪回道了……

 

雖然他騙我回來很不地道，但知道他不會娶丁梓馨那個壞女人，我心裡立刻亮堂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時間不多了。回來一趟不容易，我還有別的事要做……而啟明星升起前我必須趕回地府。

 

我於是給何予深搖起了催眠風……

 

這是我跟白無常大哥學的本事。黑無常大哥的手腕都是狠的，白無常大哥則是軟的，兩人完美搭配，沒有他們倆治不了的人和鬼。

 

很快，何予深就睡著了，開心雖然還強撐著瞪眼看著我，卻也沒了精神。

 

我想了想，臨走前又用鹽給他留下叮囑。

 

「聽話，不要害人。」

 

「勿念，各自安好。」

 

我飛快飄了出去，根本不敢回頭。

 

我怕我舍不得走……

 

不然我就沒時間去找丁梓馨了！

 

8

 

鬼想找一個人，很容易。

 

所以我既然千辛萬苦回來一趟，怎麼可能不折騰折騰我的仇人？

 

丁梓馨和何予深是青梅竹馬，兩家父母關系很好，在他們小時候就笑著說要給他們訂娃娃親，而丁梓馨也喜歡何予深喜歡得要命。

 

可惜何予深從 12 歲那年開始，眼裡心裡就都是我，壓根沒有她的位置。

 

所以丁梓馨恨透了我。

 

在何予深看不見的地方，她無數次傷害我。糾結一群小太妹放學後扒我衣服扇我耳光錄視頻取樂，找幾個小痞子在下晚自習後騷擾我甚至差點毀了我清白，更過分的是，她在我們學校散布流言，說我沒爹沒娘沒人管，窮日子過怕了，一到周末假期就去討好老男人拿身體換錢花，害得我差點被學校開除，沒機會考大學……

 

她家有錢，就算她捅破了天都有父母愛著護著。

 

可我是個沒人要的孤兒，我除了憤怒，無能為力。

 

萬幸那時何予深及時回國，狠狠教訓了丁梓馨，才結束了我的噩夢……

 

想起過往，我恨恨地咬著牙，飄到了丁梓馨身邊。

 

而令我萬分驚異的是，凌晨四點，她不好好在家睡覺，竟和剛剛被何予深暴打的那個高鵬在一起！

 

我進屋的時候，正聽見丁梓馨壓低的聲音，「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總找我，你這樣會給我惹麻煩的知不知道！」

 

「唉喲，你看看我被打這麼慘，那個姓何的揚言讓我一份工作都找不到，我快要活不下去了，不找你我還能找誰啊？」

 

我聞聲一驚。

 

他們是什麼關系？

 

隻見丁梓馨滿眼厭惡看著那男人，「當年咱們可是達成協議的！你缺錢給你兒子治病，我給你一百萬買你替我做件事，況且十年牢獄我也都打過招呼，沒讓你遭罪，你要是敢把這事給我捅出去，可別怪我不客氣！我能讓你怎麼S的都不知道，你信不信？」

 

「嘿嘿，我信我信，大小姐！」那男人扯著青紫淤血的嘴角，笑得一臉無賴相，「可你看我被姓何的逼得走投無路，我總不能真去S吧？你隻要補償我，我保證這輩子不再打擾你。可你要是一毛不拔的話，嘖嘖，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您說是不是大小姐？您就算要了我這條賤命，您自己也麻煩無窮呀，咱們何必不找個雙贏的法子呢？」

 

丁梓馨煩躁跺了跺腳，低低咒道，「蘇奈那個S丫頭，真是活著給我添堵，S了也不消停！」

 

我的眼裡瞬間便充滿了血……

 

原來我的S，竟不是意外？

 

我命裡的意外之劫，竟是她蓄意謀S？

 

可我——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姐姐啊！

 

「一千萬，再多沒有了，你要是貪得無厭再來煩我的話，我豁出去麻煩，也會讓你永遠閉嘴！」

 

「哈哈哈，一千萬，可以可以，成交！」

 

眼看丁梓馨和那男人達成一致，我仿佛看見了當年他們謀S我時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