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愛上了嫡姐,而我推倒了師傅
第2章
聽說人在瀕臨S亡的時候,腦海中會走馬燈般閃現這一生的光景。在傅府那晚,我做了場夢。
夢裡我叫袁枝,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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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說:“善惡到頭終有報。”袁枝最後落得個不治之症,大約也是壞事做盡,才不得善終。
我娘是當朝相國的結發夫妻,在他還是個窮書生時便甘願下嫁。
豈知書生一朝金榜題名,被世家榜下捉婿。攀上高枝後,我那忘恩負義的父親便讓我娘屈居人下,貶妻為妾。
我娘本想同他一拍兩散,奈何腹中有了我,便忍辱負重,入府為妾。
雖為妾,但她的地位卻連個管家婆子都不如。大夫人對她非打即罵,在府內我們娘倆不過苟且偷生罷了。
長到可以讀書習字的年紀,袁舒生為嫡女自然順利入了太學。我娘不忍我一生困於內宅,因她而失去廣闊天地,便去求了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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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結發夫妻的情分為由,最終逼得相國松口答應。卻也因“挾恩圖報”而被厭棄,自此在府中的日子越發艱難了。
我深知若想改變此等境地,入太學考女官才是唯一出路。
於是我成了太學最勤奮的女弟子,但因為庶女的身份,我仍然處處受阻。
用心完成的功課經常被人惡意塗改,課上先生永遠對我視若無睹。
反觀袁舒,倒是如魚得水。雖然她功課做得一塌糊塗,被先生點到時永遠不知所雲。但她不以為恥,反倒將氣撒到了我的身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對我的奚落與日俱增,哪怕我處處忍讓。
太學裡都是些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小姐,頗為金貴。因此太醫院派了位李太醫在此常駐,他還有位小跟班。
這位小跟班雖略長我幾歲,但卻與我處境相似,經常被李太醫罵得狗血淋頭。
有時我被袁舒嘲諷完,透過窗子便瞧見他一臉倔強地低頭默默碾藥,大約也是受了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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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舒的心思並不在學業上,她所求不過是覓得良婿。
沒多久她便整日跟在隔壁班的傅琰身後了,傅琰父親乃當朝國舅,他自然也頗得眾人擁護。
我整日隻顧埋頭習書,因此並不關心什麼傅琰。
某日相國心血來潮要對我和袁舒考校功課,阿娘戰戰兢兢,我倒是毫不畏懼。
不管是我會或者不會,都會給我和阿娘招致禍端。索性對答如流,這樣至少不枉費阿娘為我苦心爭取來的機會。
袁舒最終因為腦袋空空而被相國好一頓斥責,她滿肚子怨氣無處發泄。第二日散學後,便將我鎖在了學堂內。
起初我試著大聲呼喊,但天色已晚,並沒有人回應我。在我打算放棄時,有人將門打開了。
是李太醫那個小跟班。
他救我於困境之中,自此我便記住了他的名字——孟翊。
此後每當我在太學遭受冷眼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四處找尋孟翊的身影。
因為他曾對我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他於我,是知己般的存在。
一晃到了先生考校策論的時候,題目是:思本朝變通之路。
我心內暗喜,這對前不久才讀完《史記》的我顯然十分有利。
先生將我們交上去的考卷遮住姓名互相批閱,從未得到過上等的我這次竟然得了。
隨考卷一起到我手裡的,還有一個用錦囊裝著的藍色壓襟,裡面有張信紙。
“讀姑娘的策論讓傅某受益匪淺,故贈予壓襟以謝。”
我從未收到過禮物,一顆心狂跳不止。我將壓襟偷偷藏好,並沒有告知任何人。
整個太學隻有一人姓傅,他太過奪目,與我確有太遠的距離。
此時的我,並不敢奢求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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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琰旁敲側擊找同窗打聽過幾次寫策論的是誰,但大家都表示不知情。
我同樣也諱莫如深。
相國因為我在太學的表現,逐漸對我青眼有加,而娘卻因此在府內飽受大夫人的折磨。
那日大雪,我想多溫會書,便沒有急著回府。
天色將暗未暗時,在阿娘身邊伺候的丫鬟跑來傳信,說阿娘被罰跪在雪地一天,片刻前支撐不住暈倒了。
我瞬間慌了神,什麼也沒拿便匆匆往府裡趕。跑了沒幾步便覺得寒風刺骨,卻不想折返回去,於是強忍著繼續趕路。
快出太學時遇到了孟翊,他二話沒說就將披風脫下蓋在了我身上。半蹲在我面前說:“上來,我背你。”
他見我猶豫,索性一把子將我扛到了身上。此時積雪厚,我身量不高,易陷易滑。
他比我高一尺左右,腿長,走得頗穩。
原本要半個時辰的路程,因為他而縮短了一半。我道了謝,便匆匆入了府。
阿娘的情況並不樂觀,高熱不退,人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大夫人不讓下人去請大夫,我隻好再次出府。
令人驚訝的是孟翊竟然沒有離去,看到我之後,他掸去肩上的雪,朝我走了過來。
“我想著可能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所以沒走。”
這一刻我覺得他簡直就是如天神般的存在。
阿娘因為孟翊的及時醫治,很快脫離了危險,我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裡了。
告假照顧了阿娘幾天,回太學便發現袁舒同傅琰愈發親密。而我的書桌則亂成一團,顯然被人翻找過。
很快我發現傅琰送的壓襟和我的策論都不翼而飛了,隻剩下他寫的那張信紙。
而袁舒正佩戴著那枚壓襟,我二話不說便走過去想奪回它,卻被袁舒躲了過去。
“你這庶女好大膽子,竟敢公然不敬嫡女。
她話一出,同窗便紛紛簇擁在她身旁。我百口莫辯,隻好作罷。
袁舒冒充了我,傅琰因此錯認了人。但這件事隻有我和袁舒知情,她料定我不會說出來,因此愈發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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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傅府派人來提親。相國和大夫人自然樂見其成,傅琰和袁舒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我鬱鬱寡歡,孟翊看出了我的心事。他約我去吃酒,說慶賀他來年將正式在太醫院任職。
我打心底為他高興,卻也因想到日後在太學見不到他而難過。
分別時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壓襟,鄭重地放到我的手上。
“那日看到你同袁舒爭奪那枚壓襟,想著也要送你一枚。”
我愣了愣,才道了聲謝。
我同他約定一定會通過女官選拔考試,到時宮內再見。
可到底沒等到我參加考試,變故便來了。
正月相國府喜氣洋洋,人人都因新年的到來而歡欣,可我同阿娘所居的偏院卻一片冷清。
往年阿娘會變賣一些自己從娘家帶的首飾,以此來備些過年的物什,可今年阿娘因為雪天罰跪傷了根本,加上多年的操勞,身體大不如前了。
可明明在病中,她卻比往年還要嘮叨。從我的吃穿住行到日後若嫁了郎婿她都要一一叮囑,我心內隱隱猜到了一個原因,卻不肯相信。
正月初五,阿娘撇下我離開了人世。我沒有哭,隻覺得心內下了一場浩大的雪,淹沒了所有希望。
大夫人以正月辦喪事不吉利為由,將我阿娘草草下葬。
孟翊本回江南探親,聽到消息便匆匆趕回。
阿娘的墳前他陪我站了很久,他說,夫人放心,我會照顧好阿枝的。
可那時的我尚不知這句承諾如此之重,要用他的前程和生命為代價。
12
開春後我總算從悲痛中走了出來,還順利參加了女官選拔。
宮裡來傳旨的時候,大夫人和袁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莫名有些解氣,可想到阿娘又心酸不已。
去宮裡就職那天,大夫人妄圖軟禁我,阻止我出府。
一向對大夫人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的相國第一次出手解救了我,這樣的時刻我曾經期待過無數次。
但可惜的是,太遲了。
相國說:“阿枝,日後你可免受欺凌了。”
平日叫人心驚膽顫的一雙三角眼此時看起來異常蒼老,仿佛他也隻是個為我操心的慈父。
我有一瞬的動容,但很快被那些苦難所覆蓋。
我淡漠地對他說:“相國保重。”
我很快便適應了宮內的生活,成為女官後,那所謂的嫡庶之別對我的困擾愈發小了。
偶爾能遠遠地和孟翊見上一面,雖說不上話,但已心滿意足。
我和他約定中秋宴後,在宮內太心湖旁見上一面。
八月十五,月滿人圓。我忙完宴席上的事,有一宮女向我傳信,說孟太醫將地址改在玉湖旁。
起初我有些疑惑,畢竟這兩個目的地分屬兩個方向。但轉念又想,興許是他突然要給貴人看診,怕我等著急才臨時換了地點。
便沒有多想,欣然赴約。
直到我左等右等他都未見人影,我便有些忐忑。
待我才站起身想去尋他,卻突然有人從背後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失去重力一下便栽進了湖裡。
原來,哪怕我逃離相國府,她們依舊不肯放過我。
我這一生,何其慘淡,何其潦草。
還未愛一場,便已山窮水盡。
我想到傅琰,他同袁舒,大概真是一對璧人。
還有孟翊,他會為我落淚嗎?我不知道,畢竟人S魂滅。
屬於袁枝的記憶到此便戛然而止,此後隻有空空山的喜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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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問我:“是不是如果真愛一個人,哪怕失去記憶也會再次愛上?”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你幹脆直接報我名字算了。”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三步並一步跑到山門口,對著傅琰說:“你要問什麼就問吧?問完趕緊走。”
“你就如此厭惡我?”
哎,磨磨唧唧的,盡問些廢話。
“你面對一個想S了自己的人,能有好臉色嗎?”
“阿枝,我不知道那篇策論是你寫的,袁舒騙了我。”
“其實策論是誰寫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其實也愛上她了。哪怕她心如蛇蠍,也甘願成為她的劊子手。”
我一番話讓傅琰無從辯駁,他沉默了良久。
“阿枝,不知我們可否重新開始?”他帶著懇切的目光,近乎哀求道。
我搖了搖頭,“太遲了。”
我們之間本可以體面的開始,我是袁枝的時候,我的怯懦給了袁舒機會。
卻是他的識人不清,讓袁舒變本加厲。
我是喜枝的時候,我忘記了一切再一次為他動心。
他利用了我的喜歡,結果差點要了我的命。
當他知道了萬事原委,妄圖用一句輕飄飄的話就來挽回。那我所受的那些苦難,又算什麼呢?
“何為空空山?空空無一物,不必惹塵埃。從今往後,沒有袁枝,隻有空空山的喜枝。”
我同師傅坐在屋頂,望著傅琰的背影漸行漸遠,終於松了口氣。
“你好像很失落?”師傅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沒人告訴我男人一旦動心這麼偏執。”
“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要不要我去把他追回來?”
師傅故作輕松地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挑眉問我。可我卻聽出了吃味的感覺。
“孟翊,你倒是變了很多。”我話一出,對面的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你……”他一時語塞。
他一定想問我都知道了些什麼,那,從哪裡說起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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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孟翊是如何將我從玉湖中救起,又是如何將我從宮內帶出。
但我知道,他為我放棄前程,隱姓埋名,甘願做一名遊醫深居空空山。
而我因頭部撞到了湖底的石頭,醒來忘了前塵往事。
第一眼卻將為了我耗盡心力一夜白頭的他誤認為是自己的師傅,他也從未解釋。
“為什麼當時不說?”我想明白了一切,卻沒有明白他為何隱瞞。
“袁枝的一生太苦了,忘了也罷。”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那為什麼又要將一切告訴傅琰?”
“我沒想到哪怕你忘了一切卻還會對他動心。”他的語氣頗為落寞。
“喂,我隻不過是看他有幾分姿色。”
“喜枝是個顏控呀,那師傅日後給你招個好看的郎婿上門。”
“我才不要。”我撇嘴。
“為什麼?”
“因為空空山已有最好的孟翊了。”
他敲了敲我頭,“沒大沒小,要叫師傅。”
“你當這個便宜師傅夠久了,我才不叫。”
我趁他不備,在他臉頰印下一吻。
“若一定要有個稱謂的話,我想叫你‘相公’。”
趁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我跳下了屋頂。
過了老久,他才大喊:“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回答他,我都是前不久才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叫喜枝,也罰他慢慢領會我的心意吧。
喜枝喜枝,喜歡袁枝。
袁枝的人生慘淡無比,但喜枝因為有了傅琰,無人可欺,有枝可棲。
我們就這樣在空空山生活一輩子吧,看這春日繁花,夏日綠植,秋日落葉,冬日飄雪。
過好這平穩靜好的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