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記憶
第2章
為了省錢,我隻能住在隻有十幾平方的小地下室,每天啃著最便宜的饅頭榨菜,一邊繼續投遞著簡歷在這座城市裡四處奔波。
彼時我想得很簡單,隻要能夠在這裡找到一份工作,足夠交得起房租,讓我繼續留在這裡,那我就滿足了。
於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我成為宋嚴書身邊的助理。
那個時候,他的公司才剛剛成立沒有多久。
算上我,公司裡總共隻有五個人。
和我理想之中坐在辦公樓之中的場景出入很大,因為那個時候我們的公司隻有這間辦公室這麼大。
公司主題是做廣告設計,跟我的專業正好對口。
但由於當時公司剛剛起步,接到的單子並不多,那時我的工作,就是幫著整理客戶資料,陪著他外出一單單地跑業務,負責在他陪客戶喝到爛醉的時候送他回家。
那個時候的日子,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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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的員工來了又走,最少的時候就隻剩下了我和宋嚴書兩個人。
他一邊要忙著拉業務,一邊還要熬夜在公司寫方案,陪客戶喝酒喝到胃穿孔,最後是我將他扛到了醫院,守了他整整一個星期。
那一次之後,醫生鏡子他在繼續喝酒,可生意還是要談,客戶依舊要陪,於是為了不讓他搭上這條命,我替他舉起了杯子。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為了拿下那個大單,我硬著頭皮舉起杯子便一杯杯地往肚子裡灌。
一兩杯下肚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隻能感覺到喉管連著胃部似乎都被燒著,一片火辣辣。
甚至到最後,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迷迷糊糊之間我隻能瞧見宋嚴書滿臉心疼地看著我,他的眼眶似乎都紅了。
那個單子最後還是沒能談成,喝到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宋嚴書將我從包廂裡拽了出去。
他將我拽出了酒店,沒等他說話,我便扶著門口的花壇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我吐的天昏地暗,這才意識到原來喝酒是一件這麼難受的事情。
那宋嚴書每一次醉酒的時候,是不是都和我現在一樣難受?
想到這,我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毫無形象地號啕大哭。
「很難受嗎?」
「我們去醫院。」
見我哭了,宋嚴書幾乎是立刻將我打橫抱起,他的語氣裡充斥著擔憂與難受。
我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手緊緊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裳。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究竟是被酒精衝傷了腦袋,還是被他那擔憂的語氣戳中了心,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我抬起頭朝他笑了笑:
「我沒事兒。」
「宋嚴書,以後跑業務的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
我至今都忘不了他那時的神情,震驚,詫異,抗拒,他幾乎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
他比誰都知道這一行的競爭究竟有多卷,我一個女生在這個行業裡,注定是要吃虧的。
他嚴厲禁止我繼續跟著他去參加酒局,但他攔不住我私下偷偷去談生意。
我背著他去了酒局拉回了兩單業務,但換來的卻是他通紅著眼同我的一場爭吵。
「我不是不讓你插手業務的事情嗎?你背著我偷偷去酒局了對嗎?」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宋嚴書向我發脾氣,他責怪我一個女生不該一聲不響地背著他去參加酒局。
「你知不知道酒局上都是一些什麼人?他們動動手指就能把你吃得連渣都沒有。」
「公司業務的事情不需要你一個女人來操心,我自己會想辦法!」
「你想辦法!」
我不知道當時到底是怎麼了,竟也同他發起了脾氣。
「你有什麼辦法?醫生說你不能再喝酒,你是想胃出血S在飯桌上嗎?」
「那也不是你一個女人該操心的事情!」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公司倒閉!」
「那也不關你得事兒!」
宋嚴書將手中的合同摔到了地上,朝著我怒吼。
我看著宋嚴書,眼淚奪眶而出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見他原本憤怒的臉上閃過了慌張與心疼。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我,似乎意識到自己方才說出的話過於重了,他伸出手想要幫我擦去臉上的眼淚。
可下一秒我卻抓住了他的手。
「宋嚴書,你可以相信我的,哪怕隻有一次。」
「我永遠不會讓你失望。」
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一直隱藏著的角落冒了出來。
最先有動作的人是他。
我被他擁進了懷裡。
這,是我一切深愛的開始。
3.
不知過了多久,宋嚴書似乎疲了。
他下意識向旁邊伸手,可卻發現手邊空空如也。
平日裡在他沉入工作時,我都會悄無聲息進入他辦公室將做好的咖啡放在他的手邊,好讓他時刻提神。
但,今天沒有。
以後,也不會有。
他皺起了眉頭,終於他忍不住發怒了。
他拿起桌面上連接秘書辦公室的電話,對著電話那頭幾乎是猝不及防的吼道:
「陳子落呢?她今天沒來公司嗎?」
「都幾點了?讓她來我辦公室找我!」
電話那頭似乎被他忽如其來的怒火嚇到,又或者是沒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兒才忐忑不安道:
「宋總,您在說什麼?」
「陳子落……是誰?」
「咱們公司從來沒有過一個叫做陳子落的人啊!」
秘書的聲音在這空蕩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地清晰。
宋嚴書愣了愣,詫異於秘書所說的話,但他或許更偏向於,這一切都是一場我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畢竟,這怎麼可能的。
秘書很快便趕到了辦公室裡,面對宋嚴書的質問,他此刻除了害怕,更是一頭霧水。
「宋總,我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您身邊還有一個叫做陳子落的助理。」
「您難道不記得了嗎?您隻在十年前有過一個姓鄭的女助理,但是一年後,陳梨小姐回來之後,就把她辭掉了。」
秘書說得有理有據,為了防止宋嚴書不信,還讓人事部拿來了一份記錄著公司全部員工的名單。
看著那份名單,我甚至能夠感覺到宋嚴書的瞳孔在顫抖,他從未這麼仔細地查看什麼東西,生怕自己的眼睛錯過我的名字。
可他找不到。
「這,這怎麼可能呢!」
宋嚴書的面目憔悴,那雙平日裡冷靜自持的眼睛裡快要沁出血來,嗓音低沉沙啞道:
「這份名單裡是不是有漏掉的名字?你們一定遺落了她的名字!」
說罷,他忽然想起了些什麼,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拿起一個相框,舉到了秘書的眼前。
「看到了嗎?就是照片上的女人,我的助理,我的太太陳子落。」
「她就是陳子落,你們不可能沒見過她!」
宋嚴書近乎失態,助理也被他此刻雙目赤紅的模樣嚇到。
畢竟,宋嚴書在他們這群員工面前的形象,一向都是高冷自持,彬彬有禮的,從沒見過他何時像現在這樣,如同一隻失控的野獸,讓人打從心底便覺得恐怖。
況且……
「宋總……這個照片上沒有什麼女人啊。」
「照片上,隻有您一個人在啊。」
秘書快要被嚇暈了,別說是他,即便是換作任何一個人看到那張照片,又聽見宋嚴書說出的話都會覺得格外恐怖。
「不可能!」
宋嚴書篤定地朝著秘書低吼,像是確定一般將手中的相框翻轉,可卻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啞著嗓子瞳孔顫抖著看著這張獨有他一人的照片,反反復復重復著這一句話。
「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呢!」
對啊,這怎麼可能呢?
昨天還在家等著要和他一起度過三周年紀念日的人,怎麼可能一晚便平白無故地消失。
他找不到我的聯系方式,公司裡也杳無音訊,就連原本我身邊的人,他們也全然沒有我的記憶。
我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似乎是宋嚴書此刻的情緒過於而恐怖,秘書很快便找了個理由退了出去。
偌大的辦公室裡,隻剩下宋嚴書緊緊捏著那個相框,滿臉不知所措。
他明明記得這張照片,是他和我在搬進這座公司大樓,親眼看著公司的標牌掛在大樓上的那一天照下的。
而那一天,也是他正式向我求婚的那天。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從恍惚之間驚醒,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電話,卻在看見來電顯示的那一刻,眼底的期許落了下來。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聽見鈴聲的那一剎那,他是不是以為打來電話的人是我,而這一切都隻是源自我的一場惡作劇。
隻是,讓他失望了。
「嚴書哥,你去哪兒了啊?」
「我剛剛睡醒,發現找不到你,我一個人在醫院好害怕,你能不能來陪我?」
電話那頭陳梨撒嬌的聲音傳來,原本失望的宋嚴書似乎想到了些什麼,耐著性子安撫了陳梨幾句,便立刻趕到了醫院。
我大概能夠猜到,宋嚴書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應該是想要和陳梨確認我的存在。
畢竟在他看來,陳梨,從小到大陪伴著他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心底的白月光,他當初選擇創業的初衷。
陳梨永遠不會騙他。
他是這樣自以為的。
但他應該不知道,我給他留了一份驚喜。
也不知道得知這份驚喜的他,會不會喜極而泣。
宋嚴書急匆匆趕到了醫院,VIP 病房內,陳梨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
見宋嚴書猛地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她的臉上立刻揚起一抹微笑,朝著宋嚴書喊道:
「老公,你怎麼才來啊。」
「我一個人在醫院可無聊了。」
「你叫我什麼?」
宋嚴書怔住了,看著躺在床上的陳梨朝他張開手,整個人愣在門口不敢邁開步子。
「老公啊?怎麼了嗎?」
陳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稱呼有什麼不對,畢竟在許願抹除我在這世界上所有的痕跡時,我特地讓系統更改掉她的記憶。
這段記憶裡沒有我的存在,有的隻有她和宋嚴書從小青梅竹馬的情誼,和她當初嫌棄宋嚴書不能給他更好的生活,毅然出國,又在他事業有成後回國,與他三年的糾纏。
「不,不對!」
宋嚴書後退半步,看著陳梨的眼裡哪裡還有往日裡半分溫柔。
「不對,不對!」
他雙眼赤紅看著程黎不住地搖頭,否認著陳梨口中的稱呼,又像是在否認這段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