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歸途
第2章
中間我試圖辯解,我不是為了房子。
我媽說,「不是為了房子,你是為了愛?這些年爸媽N待你了,你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嗎?」
我一句話說不出來。
吵架吵不過。
她們全員好人,互相理解,互相心疼,互相保護。
隻有我是壞人。
我應該被批鬥。
我提起行李要走的時候,我弟弟跳出來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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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怒罵,「叫她走。她是為爭財產回來的,你以為她是為了關心她爸媽回來的嗎?」
我爸抖著煙灰,「行了,你少說兩句。」
我回頭看了看每個人的臉。
一場大戲,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
隻有我,是被迫推上去的。
我的人設,我的角色定位。
是他們早已安排好的。
如果說,今天之前我還是混亂的。
那麼現在我再清楚不過了。
心痛到窒息,但我一句話都不想再說。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林羽你錯了,你真是見識短淺。
我坐了連夜的火車,回到學校。
奇怪的是,在我父母面前,我一滴淚都沒掉。
到了宋行舟面前,我卻哭得稀裡哗啦。
也許,身體比心更敏銳更現實,所以它不會在不愛的人面前浪費力氣。
宋行舟是我的男朋友。
5
我們交往了四年。
隻是因為我爸媽一直反對我大學談戀愛,所以我才謊稱自己剛談。
因為距離畢業隻有幾天了。
他是我們學校的博士,前幾天剛考上臨市的大學老師。
他從來沒見過我情緒這麼崩潰,慌得手忙腳亂,不住地給我擦淚,「怎麼了,一一,發生什麼事了?是家裡人出事了嗎,誰生病了?」
我忽然停住哭泣,後悔自己的莽撞。
讓我怎麼說呢,告訴他,我好像發現我的爸媽不愛我?
我難以啟齒。
我嗫嚅著撒著謊,「人家都說畢業季分手季,你已經是大學老師了,工作也定了,家庭也好。我就是個本科生,什麼也沒有,父母也是農村的。」
「你假期也不休了,就這麼跑回來,就是怕我不要你?」宋行舟不禁笑了。
「你要是真怕我跑,畢業我們就領證怎麼樣?」
他告訴我,他所就業的大學還有一項福利,可以給引進人才的伴侶解決工作。隻是這項福利有時限,如果入職半年以內不申請,就過期作廢。
「本來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怕你覺得我故意拿工作綁住你,畢竟我比你大幾歲。」
我怔怔看著他。
開始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一周後。
宋行舟提著一箱茅臺、一條中華還有一些貴重的禮盒,就和我一起回了家。
「阿姨,叔叔,本來不應該這麼倉促。隻是時間緊迫,事關一一工作,隻能事權從宜,先委屈一一了。我們先領證,婚禮後辦。」
我媽拉長了臉,不同意。
「沒有雙方父母見面,沒有訂婚,也不辦酒席,你就想讓我們給戶口本讓你們去登記,你也太想美事了。」
宋行舟賠著笑臉,「雙方父母見面這個好說,不然我讓我爸媽下星期過來求親。隻是辦婚禮流程復雜,我還不想委屈了一一。所以我想先領了證,然後慢慢置辦。」
我媽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們婚禮要怎麼辦,這是你們家的事,我不管。但是我們當地的習俗是彩禮 20 萬,你們不先把彩禮拿過來,就休想讓我給你戶口本。」
宋行舟愣了一下,他看向我。
我難堪至極。
當晚,宋行舟走後。
我忍著眼淚去敲我媽的房門,盡量心平氣和地開口。
「媽,我的工作如果能解決,是沾宋行舟的光。不是他沾我的光。現在是我急著要結婚,不是他急著要結婚。」
「你要那麼多彩禮,不是在難為我嗎?」
「如果他不結婚了,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著急的是我。你不明白嗎?」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沒用的女兒,你沒了他自己就沒能力找工作了?還你著急?你怎麼有臉說出口的,你在他面前擺出一副這麼愁嫁的姿態,他能瞧得起你?」
我媽指著我的臉一通罵,「你出去問問,哪家大姑娘結婚不要彩禮?誰家不是房子車子買好了,求娶進門的?就你下賤,人家三兩句話就把你騙走了,被賣了還要給人家數錢。」
我不想像個潑婦一樣地站在門口和她對吵。
也不想被聽她那些「為我好」的陳詞濫調。
我疲憊地抬起眼,輕飄飄地說,「好,媽,你贏了。」
我轉身回屋,看著自己發給宋行舟的分手信息,情緒崩潰到極致,絕望大哭。
一連幾天,我都提不起勁來。
宋行舟一直沒回我。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裡,這已經是分手的意思,我明白。
有時候我看著窗戶,自暴自棄地想,如果我跳下去了,我媽會不會疼?她會不會後悔逼我太緊?
幾乎每天我都在克制自己自毀的念頭,以至於在看到宋行舟的微信時,我都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他說,周末會帶著父母來提親。
我手指顫抖在對話框裡,遲遲打不出字來。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幾天他忙著做父母的工作。
「什麼都不要想,等著我去娶你。」他打來電話,溫柔地說。
兩家父母見面那天,我媽打扮得光鮮亮麗,面不改色地提起彩禮二十萬。
我婆婆直接抬價到五十萬。
我著急想要插嘴,宋行舟按住我的手,「結婚的事,讓父母去商量,我們不要管。」
我媽臉上喜洋洋掛著笑,話卻有些陰陽怪氣,「瞧瞧,這還沒嫁過去呢?就護著你們呢。」
宋行舟起身給我媽添了水,「那是您教育得好,您養一一這麼大辛苦啦,以後該好好享享清福了。」
我媽笑得合不攏嘴。
訂婚進行得非常順利。
事後,我板著臉問宋行舟,「彩禮很大概率不會帶回來的。你還放任我媽要這麼多,讓你媽怎麼看我,我還沒嫁進來,身子先矮了半截。」
宋行舟笑了,「我辦事至於那麼差勁嗎?」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幾天他煞費苦心地套路他家裡,不僅沒有提早結婚是為了給我解決工作的事,還故意提出要把一線城市全款買的婚房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他媽生怕他戀愛腦發作真的這麼做,急了,這才提出彩禮可以多給一點。
怪不得後來,他媽媽拐彎抹角問我怎麼看待婚房,百般試探我有沒有想法去算計她們的家產。
我的婚禮舉行得很隆重。
彩禮我媽果然沒給我帶回來,她說,幫我存著,以後有急用,會拿出來給我的。
甚至連三金都被她一並拿走了。
說辭還是那一套,幫我先存放起來,以防我對象不好好過日子,我沒退路。
可能是因為彩禮和三金的事我都沒有反駁,她覺得我們的關系又恢復如初。
她開始隔三差五地給我打電話。
話題總是圍繞著「即使我嫁出去了,還是應該和她爸爸以及自己的弟弟親。男人到底是靠不住」之類的洗腦語言。
宋行舟做事到位,她會說他心眼多,我玩不過他這種刺心的話。
而我一直在等。
如慢刀子割肉。
等一個契機讓自己徹底疼S。
從此對她的那個家失了指望和盼望。
在我逐漸清醒的同時。
我弟也談了對象,領女朋友回家的那個周末,我媽提前給我打電話,三番四次叫我回去。
在我明確拒絕的情況下。
她最後一次逼急了,說了實話。
她說,一堆的事,我不回去幫忙,她一個人哪忙得過來。
原來這才是盛情邀約的根本原因。
我勾了勾嘴角,沒笑得出來。
為什麼我不意外呢?
也許是這一陣子的清醒,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以前我媽生病的時候,她會給我打電話。
我從學校請假回來照顧她,跑前跑後,她一邊念叨還是養姑娘好,姑娘是貼心小棉袄。一邊細心叮囑我,不要告訴弟弟,弟弟成績不好,又不知道學,要是借她生病的由頭跑了,就抓不回來了。
她總是說,我好,要是有兩個弟弟那樣的孩子,她不如一根繩吊S自己。
6
而我一直深信不疑。
我終於醒過味來。
我爸媽從來不像林羽爸媽那樣強勢的要求我為家裡做東做西,那是因為通常在他們開口以前,我已經主動想到並且做到了。
我媽最擅長做的事情是扮柔弱賣慘,根本就不需要她下指令怎麼做,我就已經急切地把我所能做的一切奉上。
念初中的時候,我爸忽然失業。
我媽日日在我面前哭窮哭慘,說自己難受得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我又急又慌,不知道要怎麼幫忙才好。
那時候我一個月的生活費是 800 元,我弟弟是 1200 元。
我自己主動把生活費縮減到 400,我媽抱著我哭,說委屈了我。
誇我懂事又乖巧。
那時候我雖然過得苦,但是卻因為自己能為家裡出一份力而欣慰。
當我提出給弟弟的生活也縮減一部分時,我媽恍了一下神,答應了。
但她從來不會當我的面給我弟生活費,現在想來,到底縮減沒有,誰又知道呢。
我想起這些往事,心裡發苦。
簡直難以相信自己 20 多年的人生,猶如活在夢裡。
所獲得父愛、母愛,都來自於大腦皮層的想象。
揭開一道薄紗,一切竟然如此醜陋不堪。
曾經我的懂事不爭,換來我媽一句又一句贊揚和誇獎。
我也曾是家裡的貼心小棉袄。
也曾是別人家的孩子。
如果父母的愛都是以我無條件地退讓為代價。
那麼,當我變得「計較」,我是不是該失去一切了?
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我曾經幾度猶豫,與親人之間是否應該分是分卯是卯的計算清楚?
過去我從不會去衡量父母對我弟弟和對我的愛誰多誰少,我寬和包容,無知而幸福。
而如今,我滿滿的都是痛苦。
愛和怨同時走上天平的兩端,彼此較力,難分高下。
愛佔上風的時候,我愧疚難安。
為自己此刻對父母的疏遠,為自己失衡難破的心態。
我回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我高燒住院,我媽也曾一晚上一晚上的整夜不睡,給我量體溫,溫水擦身物理降溫。
暴雨來臨的時候,我爸也曾背著我跨過洪水。
這些都不是愛嗎?
隻要不要和我弟弟相較,我依舊是他們深愛的孩子。
得到過他們發自內心地保護和疼愛。
可是另一個聲音也在不滿的叫囂,一樣都是孩子,為什麼不可以相較?
為什麼不該得到勢均力敵的愛?
我頭痛欲裂。
林羽曾安撫我,「不要想這麼多。」
「一一,別像我一樣,和父母鬧得天崩地裂,和對象吵架了,連個娘家都沒得回。」
「父母再不好,也養了我們一場。」
「睜隻眼閉隻眼吧,還有歸途。看得太清楚了,隻有痛苦。」
我和她坐在飲吧喝茶。
「你後悔了嗎?和父母鬧僵。」
我去握她的手指,她的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曾經告訴我,沒有人疼的孩子手腳都是冷的,從體內發出的寒氣,抵都抵不住。
從前我不信。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手腳也變得冰涼無溫了。
「也不是後悔。」她長長嘆了口氣,眼睛泛紅,「就是覺得你盡量不要走我的老路比較好。」
「如果無知比較幸福,何必非要清醒呢?短短一生很快就過去了。」
結婚半年後我懷孕了。
我媽手巧,做了很多小孩衣物郵過來。
經常關懷備至地打來電話。
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說到手機發燙才放下。
我時常掛了電話,一個人坐著出神。
所有的事在我媽那裡仿佛已經過去。
走不出來,非要較勁的好像就隻剩下我自己。
7
偶爾電話裡我媽會語有所指地抱怨我現在不願意回家了。
她感慨,父母永遠不會記孩子的仇,孩子卻會真的舍得和父母生分。
我幾乎是倉皇失措地找理由掛了電話。
我深深了解我媽的性格,正如她非常了解我一樣,她善於抓到我的七寸,然後打下去。
理智告訴我,她又用了同樣的方法,掌控我。
親密如我們,她知道什麼樣的話S傷力最大。
出口的時候,隻會怕劑量不夠深,不能一擊即中。
而從不擔心,我會不會被她打擊得一蹶不振。
但是理智如此清晰卻依舊避免不了我深受影響。
我的怨恨因為我還在意她們,因為在意,因為愛,因為骨肉相連,所以哪怕明知道她說的話不該去聽去信,還是會疼會軟弱會自我懷疑。
我一夜夜地睡不著,動不動爬起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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