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5

第二天上午，我將女兒送去幼兒園，叮囑老師女兒最近可能情緒不太好，中午午休可以讓她多睡會兒。

 

之後，我回到家，等到下午兩點的時候鄧家寶來敲門了。

 

他毫不客氣，張嘴就是:“錢呢？拿來。”

 

這一次，他沒有帶我媽，也對，取錢的事情，他又怎麼會讓她知道。

 

我端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

 

“昨天是我聽岔了，法院都還沒有判，哪來的錢。”

 

“不過，快了，來先喝杯水。”

 

鄧家寶毫無防備，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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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意識逐漸消失，看著他緩緩倒在沙發上。

 

我拖著他進了陽臺，又用繩子將他綁起來，嘴裡塞著東西。

 

我的手術刀躍躍欲試，但我還是準備等他醒來再說，畢竟願願，也是有意識的時候感受到一切的。

 

等到一切弄完，確定他不會逃脫了，已經五點了。

 

女兒還要回家吃飯，我匆匆隨便炒了個菜，蒸上了米飯，轉身去了幼兒園。

 

女兒依舊是先來抱住我，乖乖的跟我回家。

 

吃完晚飯，女兒玩了一會兒，我將她抱到她的房間哄睡，又回到了陽臺。

 

鄧家寶還沒有醒，或許是我下藥下的太重了。

 

我握緊手術刀，準備開始我的計劃。

 

但我的計劃卻沒有成功，客廳裡又傳來狗叫，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扒著門向外看去。

 

那是我幼小的女兒，月月小小的身軀，在輕聲小心地:“汪汪，汪汪汪。”

 

我走出陽臺，女兒慌張地想找地方躲藏。

 

我沒有拐彎抹角，問她:“為什麼要學狗叫？”

 

女兒披散的頭發還有些凌亂，她弱弱地說:“因為媽媽很難過，如果願願還在，媽媽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同學說逝去的生命會在晚上出現，願願卻一直沒有出來，所以我想裝成願願，讓媽媽好受一點。”

 

女兒的聲音滿是沮喪，我也有些哽咽，如果我犯了法，女兒怎麼辦？她才五歲，什麼都不懂。

 

我可以熟練地劃破鄧家寶的胸膛，熟練地取出那顆不知是黑是紅的心髒，也可以熟練地挑斷他的腳筋手筋，但之後呢？

 

女兒，怎麼辦？

 

玖塵，也不在了。

 

女兒，隻剩我了。

 

願願，對不起。我必須更周密，更謹慎。

 

“媽媽沒事的，願願去了別的世界，晚上不會回來的。”

 

“月月要早點睡覺，這樣才可以和媽媽一起在夢裡看見願願哦。”

 

女兒抬頭，是毫不保留的信任。

 

“我聽媽媽的，早睡夢見願願。”

 

之後，女兒又鼓起了包子臉，氣呼呼道:

 

“媽媽！為什麼媽媽這麼難過爸爸還不回來啊。”

 

“我給爸爸發了消息，讓他快點回來他也不理我。”

 

我僵住了，別過臉不讓女兒看見我臉上的表情。

 

良久，才說:

 

“你爸爸最近在做保密任務，他的領導不讓他用手機，所以才看不見你的消息。”

 

“就像是媽媽沒收我的手機不讓我玩一樣嗎？”

 

“對的，所以我們要再等等爸爸。”

 

我抱起女兒，將她放在床上，哄她睡著後，又悄悄鎖上了她的房門。

 

06

 

我回到陽臺，狠狠給了鄧家寶幾個巴掌，他的臉頰腫起，我的手也有些麻了。

 

鄧家寶被我扇醒，先是看了看四周，又發現我將他綁著，滿臉不忿。

 

但他在我拿出手術刀的下一刻，卻又從憤怒變成了恐懼。

 

他的眼球恐懼的凸起，這在法醫看來，實在是最好的素材。

 

我幾乎抑制不住將他剖開的衝動，勾唇笑道:“鄧家寶，你究竟是紅心還是黑心呀。”

 

鄧家寶拼命搖頭，眼裡蓄滿淚水。

 

卻不是悔恨的淚，而是懼怕的淚。

 

我幾乎可以想象，假如我將塞入他嘴裡的東西取出，他一定會抒發著不該虐狗的求饒，一定會一遍遍的道歉，可他從不覺得他錯了。

 

就像是監獄裡S刑犯槍斃前的淚水一般，他不是覺得自己錯了，他隻是怕了。

 

我的刀多想不管不顧的劃過他的皮膚，可我不敢，女兒才五歲，她不能失去爸爸以後又失去我。

 

我將他一隻手松綁，又給他遞了紙筆，讓他有話寫紙上。

 

鄧家寶艱難地拿起筆，寫道:“姐姐，對不起，放了我。”

 

無事鄧盼，有事姐姐。

 

誰又認你做弟弟呢？月月也不會認你這個舅舅。

 

我拿起刀，把玩了兩下，冷眼看著鄧家寶愈發害怕的樣子。

 

願願不怕嗎？

 

在你踢它打它將剪刀插入它身體的時候，它不害怕嗎？

 

鄧家寶似乎看出了我的嘲諷，他拿筆寫道:“這都是媽媽讓我幹的。”

 

？

 

看我不信，鄧家寶又寫道:“就算不是她讓我幹的，她也知道我要幹什麼。”

 

這讓我有點猶豫，因為她確實會在得知鄧家寶做壞事後選擇隱瞞，選擇自欺欺人。

 

她裝作不知道，就仿佛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我還依稀記得我的爸爸，在生下鄧家寶的第二年，他就因為忍受不了我媽的人老珠黃，而去尋覓了個新歡。

 

她一直知道，卻又一直堅定地告訴我們:“你爸呀，隻是去出差了而已。”

 

這一趟差，出的太久了，出到我都已經育有一女，都沒有回來。

 

我早慧，小時候也曾好奇，爸爸是S了嗎？為什麼不回家。

 

我小心地照顧著媽媽的情緒，直到看見爸爸牽著和鄧家寶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從我身邊路過時，我才回家憤怒地說:“媽！爸爸出軌了！我們以後不要爸爸了。”

 

可我媽卻當時板起臉，兇狠地罵了我一頓，嘴裡還念念有詞:“你爸隻是出差去了！”

 

我不服，反駁:“我都看見他親一個漂亮阿姨了！”

 

媽媽怒了，拿起掃帚就往我身上招呼:“我說了！他隻是出差去了！你聽不懂嗎？”

 

再後來，我就默認了她的自欺欺人，仿佛這件事不提，我的爸爸就還是當初愛她的那個男人。

 

或許是心有靈犀，我的手機鈴聲響了，來電是媽。

 

我媽開口卻是:“盼盼呀，家寶是不是去你家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我問她:“鄧家寶怎麼會來我家？”

 

她不說話了，猶豫了會兒卻和我說鄧家寶最近天天來我家附近，想給我個教訓嚇嚇我。

 

我攥住刀的手捏的S緊，強忍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媽，所以你就任由他來給我個教訓？”

 

電話那頭的聲音更小了，她有些心虛:“你弟弟能害你什麼呀？”

 

“也就嚇嚇你。”

 

嚇嚇我，指隨身帶著剪刀嚇嚇我，找不著我，就對我的狗下手。

 

那我拿個手術刀嚇嚇他也不過分吧。

 

“我不知道他在哪，掛了。”

 

07

 

鄧家寶在我和媽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嗚嗚嘗試發出聲音，或許是想求救。

 

我掛斷電話後就開始煩惱，一時生氣把他綁了回來，接下來怎麼辦？

 

S是不能S的，打一頓估計也是個故意傷害，再綁下去估計就是非法囚禁。

 

那該怎麼辦？

 

就這麼把他放了？

 

我又有些不甘。

 

算了，凍他一晚上再說吧。

 

我重新把他右手的繩子綁上，又加固了幾圈，轉身回了臥室。

 

第二天早上，照例叫女兒起床吃飯送女兒去上學，回來時鄧家寶還在陽臺瑟瑟發抖。

 

我突然覺得，或許S雞儆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去市場買了隻活雞，雞咯咯咯的尖叫，就像是鄧家寶一樣。

 

我踢了鄧家寶一腳，調整他的姿勢，確保他能眼睜睜看見雞的S亡過程。

 

“鄧家寶，你知道嗎？S雞講究快速精準。”

 

“哦，對了，鄧家寶，你知道我是幹法醫的嗎？”

 

我將刀刺入雞的頸部，割斷血管，雞掙扎著撲騰著翅膀，卻又很快力竭。

 

“諾，人和雞也是一樣，垂S掙扎往往都是無力的。”

 

鮮血四濺，有幾滴落在了鄧家寶的臉上。

 

我微笑，又接著補充:“拔掉雞毛以後，就要剖開雞肚子了。”

 

“我剖過無數人的肚子，他們就像是甜甜圈一樣，剖開就有溫熱的餡料流出。”

 

血跡沾在我的臉上，或許有些許猙獰，鄧家寶流出眼淚，害怕地看著我。

 

我想，我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對勁。

 

哪有法醫會覺得人剖開會是甜甜圈呢？我又不是漢尼拔。

 

可此時我卻非常想剖開鄧家寶的肚子，看看他的血液是不是像豆沙般鮮美。

 

我仿佛被誘惑般，拿到了手術刀，又情不自禁地靠近鄧家寶，輕輕劃開他的衣服。

 

突然，屋內傳出騷味，鄧家寶尿褲子了。

 

我猛的回神，嚇了一跳。

 

我剛才竟然真的想動刀子。

 

我嫌棄地看了一眼鄧家寶，又揍了幾拳，推開陽臺門出了門。

 

走前，我裝作不小心將一塊玻璃碎片踢在了他身邊，又告訴他我要去工作了。

 

又故意在客廳上放了三千塊錢，以鄧家寶的貪婪，他絕不可能不拿。

 

而他拿了，他就沒有辦法報警。

 

我在外面闲逛了三小時，回到家，果然鄧家寶早已不見了蹤影，而那三千塊錢，也消失了。

 

但後來，我卻無數次的後悔，為什麼沒有趁這次真的看看他的心髒。

 

那是我恢復工作的幾天後，我剛下班，卻收到了玖塵媽媽的微信。

 

她問我最近月月好嗎，又詳細說了玖塵送醫後的經過。

 

醫生說但凡早五分鍾送醫，玖塵還有救。

 

她身為家屬，不滿兒子的S亡，於是籤字同意解剖。

 

但最近，她去看那個肇事者後卻得知了一個消息:玖塵出事時，附近還有兩個人。

 

我理解她的意思，玖塵在車禍當場並沒有S亡，並且附近警察完全沒收到任何消息。

 

由於是晚間，行人罕至，店鋪也沒有經營。

 

所以是直到一小時後，一輛路過的汽車發現了撞的破碎的車，才撥打了120。

 

而但凡，那兩個人在事發後當場報警，玖塵都不會去世。

 

接著，她給我發了一張監控圖，高糊，隻能摸摸糊糊看見兩個人影。

 

我本是隨便瞟一眼，在看到的一瞬間，卻雙目瞪大。

 

那是鄧家寶和我媽。

 

他們兩個，哪怕再糊的照片，我也能一眼認出來。

 

假如別人，我還可以說不那麼熱心救人。

 

可是他們兩個，卻是明明認識玖塵的車的。

 

為什麼？

 

08

 

我不理解，於是去找了警方，求看行車記錄儀。

 

記錄儀裡在車發生事故前，玖塵似乎在車裡和誰打招呼。

 

下一秒，就是和貨車相撞……

 

再後來記錄儀損壞，看不了了。

 

我找到大橋路附近的店鋪，挨個請求看監控。

 

最後拼湊出來，卻是我不敢接受的現實。

 

當天，我媽和鄧家寶在路上認出了玖塵的車，舉手打招呼，玖塵也溫和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再之後，就是事故。

 

玖塵生命頻危，已經無法動彈，我媽尖叫一聲，快速跑過來查看情況。

 

她掏出手機，撥打120，卻在下一秒被鄧家寶奪走了手機。

 

鄧家寶就那麼盯著我媽，隻說了幾句話:“鄧盼沒有兒子，他們家的房子——就是我們的。”

 

“如果救了他，他再和鄧盼生個兒子，那家產可就不是我們的了。”

 

如此荒謬的話，我媽卻信了。

 

哪怕沒有兒子，我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他們還活在大清，嫡長子繼承制嗎？

 

她縮回了扶玖塵的手，也放棄了拿回手機的可能，她蒙上眼睛，說了句:“媽媽什麼都沒有看見。”

 

過了會兒，她又說:“兒子，你也沒有看見。”

 

就此，玖塵存活的希望，就被他們生生破壞了。

 

房子？因為一座房子，害了我的丈夫，害了我相伴十年的狗，將我丈夫留給我的東西破壞……

 

既然如此，那就送給你們一套吧。

 

玖塵有座舊宅，獨棟獨樓，方圓十公裡都沒有人。

 

他曾和我說，再過幾年攢下錢了就要把這房子拆了重修。

 

到時候讓我們母女也體驗一下小別墅的滋味。

 

我在朋友圈發了舊宅的裝修照片，又說這是玖塵的賠償款，撞人那人實在是沒錢，所以以此抵債。

 

我又發了一條語焉不詳的朋友圈:最近老是忘鑰匙，就放在老地方吧。

 

直鉤釣魚，但凡有點腦子也不可能上當受騙。

 

可惜，我蹲在舊宅的附近，親眼見到鄧家寶和我媽從窗臺的花盆裡取出鑰匙，進了舊宅。

 

我回到家，接回上幼兒園的女兒，一起吃了頓大餐。

 

女兒不懂為什麼要吃大餐，但她看我好像很開心也高興地笑起來。

 

當晚，新聞上播出了某地因燃氣泄露又使用電力發生爆炸的事故，事故中有兩人因爆炸而重傷，現在在xx醫院等待家屬。

 

同時，警方也聯系了我，說是我有兩位親人因為事故現在在醫院。

 

我擠出兩滴眼淚:“那是我媽媽和弟弟！”

 

我匆忙趕往醫院，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兩個人。

 

我流出兩滴眼淚，在他們的病床邊低語:“如果……如果兩個都救的話我的錢就不夠了。”

 

我抬頭看向兩人，眼眶還有淚珠:“我要救誰呢？”

 

鄧家寶顫顫巍巍，抬起了手指向自己。

 

那被嚴重燻傷的嗓子繼續說:“救個老太婆，有什麼用。”

 

我轉頭看向我媽，她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她想說點什麼，卻又傷的太嚴重，隻能默默垂淚。

 

我沒有給鄧家寶希望，湊近他耳邊，輕聲:“你沒救玖塵，還要我救你嗎？”

 

鄧家寶驚恐，他啊啊啊啊地想說話，卻呼吸不上來，心率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

 

他再次搶救，病房裡隻剩下我和我媽。

 

我慢條斯理地削了個蘋果，一口一口的吃。

 

我媽緩了半天，說:“盼盼，是媽媽錯了，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我輕笑:“媽，不用和我求情哦。”

 

“你一定會活著的，鄧家寶活著他隻會慶幸，但你活著，你隻會逐年痛苦。”

 

“你的醫藥費我是不會停的，但是你馬上就要經歷我的痛苦了，兒子S亡，女兒也不再認你，唯一的外孫女也即將隨著時間忘掉你。”

 

“對了，我還要再告訴你一聲，我爸！在那個家庭已經三胎了哦。”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再見了媽。”

 

我媽眼淚無聲的滾落下來，眼裡一片S寂，她想伸手攔住我，卻傷的太重。

 

她就像是我爸走時那樣，無能為力。

 

但這次，她即將舉目無親了。

 

我停了鄧家寶的醫藥費，沒過三天，鄧家寶就去世了。

 

我兢兢業業地救治我媽，好轉不了多少，卻又足夠讓她痛苦。

 

她的兒子S了，她的女兒終生都不會再來看她。

 

她的丈夫早已有了新的家庭。

 

在醫院的日子，她隻剩自己。

 

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再也無法軟弱，她隻能在餘生不斷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