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些事上失望算不得什麼，畢竟殿試三年就有一次，陳墨謹還算年輕，總還有春風得意的機會。

白紙黑字的試卷卻是實打實的。

 

丞相親自復核陳墨謹的卷子，便會更直觀地明白這人的才學到底有幾分，最後那一絲指望和倚重，隻怕也要破滅了。

 

丞相大小姐原本就對陳墨謹貪戀女色之事頗為反感，在丞相百般安撫下才勉強願意壓住火氣，待殿試之後再做打算。

 

如今見狀，越發覺得他是個無才無德的小人，說什麼也不願意嫁。

 

原本兩家的婚事也隻是口頭協定，並沒有交換庚帖，如此，丞相也遂了女兒的心願，另擇了一位風評極好的世家公子為婿。

 

待陳墨謹得知消息的時候，人家婚期都定了。

 

陳墨謹早早多年就名聲在外，那些個京城貴公子沒少被家人拿來跟他對比，心裡都窩著不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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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見他落魄到底，自然不吝嗇過來踩上一腳，變著法子對他冷嘲熱諷。

 

甚至有那家世好、殿試名次也好的貴公子，還專程來給陳墨謹送來幾個美貌的小丫鬟。

 

人家話說得也很客氣，臉上帶著毫無破綻的笑容：「男人納幾個通房丫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婚後抬舉成妾室也罷了，陳兄可別跟某些不知廉恥的人一樣學著又當又立，連個名分也不給，讓人看不起呢。」

 

9

 

這明顯就是諷刺他的話，隻差直接往他臉上扇巴掌了。

 

我在旁邊看著，嘴唇咬了一下又一下，才勉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陳墨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偏偏人家沒有指名道姓，發作不得，連連推辭道：「蕭兄客氣了，實在用不著。」

 

那些人怎麼肯放過他，早就想好了話來對付：「那怎麼行呢，你府裡就這麼幾個丫鬟，都打S了以後豈不是無人伺候了？」

 

「……」

 

陳墨謹惹不起那些人，哪怕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也少不得含笑敷衍著，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如此，那些人少不得又大肆宣揚一番，陳墨謹的名聲越發不堪，之前S纏爛打還勉強能見丞相一面，如今卻是連丞相府的大門都進不去了。

 

攀高枝的指望更是徹底泡湯，據說丞相小姐實在氣不過，隔著屏風見了他，把他狠狠羞辱了一番。

 

丞相位高權重，上輩子陳墨謹背靠著丞相的勢力才一步步位極人臣。

 

如今這個靠山徹底沒了，凡事非黑即白，為了凸顯自己跟陳墨謹毫無關系，隻要跟丞相府稍有點關聯的人，都絕不會再給他一絲一毫的提攜。

 

再加上陳墨謹這輩子的考試名次遠遠不及前世，隻能在底層苦苦掙扎，永遠不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大夫人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還等著兒子位極人臣享受榮華富貴，如今徹底沒了指望，母子關系越發惡劣。

 

陳墨謹的精神狀態越差，就越暴躁易怒，隻能拿屋子裡的下人出氣。

 

羊兒自然也在其中。

 

然而跟那些籤了S契的奴婢不同，羊兒如今已是自由身的良民，陳墨謹沒有打罵她的權利。

 

羊兒正等這個機會報仇呢，被折辱的時候一聲不吭，回頭就帶著一身傷疤去京兆衙門報案，控訴陳墨謹狠毒暴戾，欺壓良民。

 

陳墨謹如今雖然還沒有被分派任何職位，但考中了進士就已經是官身，依著規矩，以民告官是需要先挨十板子的。

 

京兆府裡的板子又粗又厚，十板子下去足夠讓人皮開肉綻。

 

京兆府尹雖然面露不忍，卻也不能壞了規矩，淡淡對羊兒道：「你可願意挨板子？」

 

羊兒沒有任何遲疑，哐哐磕了兩個頭，一字一頓道：「回府尹大人的話，奴婢願意！」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無論我還是羊兒，都沒有任何退縮的機會！

 

京兆衙門外很快就圍了不少吃瓜群眾。

 

這些日子，京城裡關於陳墨謹的流言就沒有斷過，羊兒的出現更是坐實了他的狠毒。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京兆府尹立刻著人把陳墨謹喚來府衙對峙。

 

良民不同於家生奴婢，哪怕有官身在也不可以隨意毆打侮辱，陳墨謹從不在意下人的事，根本就不知道羊兒已經贖了身。

 

這也是我為何要幫她們贖身，還要讓她繼續留在府裡伺候的原因，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事情鬧大。

 

10

 

羊兒的事一出，之前那幾個被我贖身的小丫鬟豬兒、狗兒、驢兒也都在他們家人的陪伴下站出來，聲淚俱下地揭發陳墨謹草菅人命的事實。

 

陳墨謹數十年的人設樹得實在太好，之前哪怕流言如沸也還有許多人不相信他會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如今卻不得不信他就是個人面獸心的人渣。

 

如此一來，陳墨謹原本耗盡家財好不容易疏通關系尋了個補缺的官位也落了空，甚至在熱心之人的幫助下上傳天聽。

 

人心裡總有陰暗的一面。

 

什麼霽月清風的清流天才，最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嫉妒憤恨。

 

自然要狠狠踐踏上一腳，眼睜睜看著高嶺之花落入泥潭被碾壓至S，才是最痛快的。

 

若不是料定了這一點，僅憑我一個小丫鬟自己的能力，又如何能讓陳墨謹身敗名裂？

 

這樣的腌臜事在達官貴人眼裡並不稀奇，在皇帝眼裡就更不稀奇了，隻要不鬧將起來怎麼都好。

 

可一旦鬧僵起來，就是關乎讀書人，乃至於朝廷顏面的大事。

 

皇帝盛怒之下，以陳墨謹人品卑劣，行為不端為由狠狠把他訓斥了一番，並革掉了他的功名，這輩子都不允許再參加科舉。

 

這下，陳墨謹的仕途徹底沒了指望，對於心高氣傲的他來說，不比一刀割了脖子更難受。

 

對兒子寄予厚望的大夫人得知這個消息後，兩眼一黑暈倒過去。

 

我是陳墨謹身邊一等一的紅人，在我的授意下，大夫人自然得到很好的醫治，隻是她太過急火攻心，多少苦藥灌下去也沒什麼用，在一個秋風蕭瑟的深夜撒手人寰了。

 

據說大夫人是餓S的，S前最後一刻還在伸著手去夠不遠處的茶杯。

 

正如那些個被她扔去莊子裡自生自滅的小丫鬟一樣，S都不能瞑目。

 

大夫人S後，給她診脈的郎中悄悄見了我一面。

 

人到中年的大夫屈膝跪了下來，「多謝姑娘幫忙，才讓老夫給悠兒報了仇，老夫感激不盡！」

 

「劉大夫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鑑於上一世的記憶，我隱約記得之前有一個被大夫人害S的小丫鬟是劉大夫走失多年的女兒。

 

上一世，他輾轉找到陳府想要贖回妹妹，那時候陳墨謹已經跟丞相千金成親，自然不會承認把人害S了，隻推脫由兒是暴斃而亡，裝模作樣地給了劉大夫五十兩銀子打發掉了。

 

劉大夫雖然有所懷疑，卻也不敢跟正如日中天的朝中重臣對上，也隻能作罷。

 

這一世我事先找到他，不動聲色地引薦他入府給大夫人和陳墨謹看了幾次病，這才逮到了機會，不動聲色地了結了大夫人。

 

我重生時由兒已經S了，這也是我們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姑娘有勇有謀，劉某佩服。」

 

劉大夫站起來，抬眸跟我對視道：「大少爺那邊，姑娘若要動手隨時跟我說。」

 

「不必了。」

 

我搖搖頭，「凡事可一不可再，劉大夫再也不要到陳府來，隻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陳墨謹，自要由我親自來送。

 

大夫人S了，陳墨謹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也沒有了，但他並沒有掉幾滴眼淚，更沒有懷疑大夫人的S因，隻停靈三天就草草把人葬了出去。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陳墨謹本就是個最自私自利的人，把自己壞了名聲的事統統怪在大夫人身上，恨不得大夫人S了才好。

 

大夫人S了，陳墨謹的苦日子並沒有因此結束。

 

自從上次跟丞相府大小姐的婚事作罷後，更沒有人願意嫁給他，堂堂「清流天才公子」連個老婆也娶不到了。

 

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巨大落差，讓原本就陰狠毒辣的陳墨謹越發瘋狂。

 

他每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喝酒，直喝成了一攤爛泥，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近身。

 

我眼睜睜看著他頹喪，心裡默默盤算著時日。

 

想來也差不多了。

 

11

 

這天傍晚，我給陳墨謹灌了醒酒湯。

 

這半月來，他難得有清醒的時候，這會兒見了我勉強扯了扯嘴角，「鼠兒，到底是你待我最好，如今還肯待在我身邊。」

 

自然要待的，不待在這裡如何看著他慘S？

 

我迎著陳墨謹的目光，淡淡道：「我叫瑩兒不叫鼠兒，大少爺你……才是陰溝裡的老鼠，又髒又臭。」

 

「……」

 

這幾個月來，我對陳墨謹向來言聽計從，從無忤逆的時候，乍然聽到這話他壓根沒反應過來，很是愣了愣才蹙眉道：「你說什麼？」

 

「大少爺不是聽到了麼，難道還想再挨一次罵？」

 

我唇角的笑意不斷擴大，上前幾步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居高臨下道：「大少爺放心，奴婢會給您準備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體體面面地把您送走。」

 

「你……」

 

陳墨謹到底不是什麼蠢笨的人，這會兒似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什麼，掙扎著衝過來惡狠狠地瞪著我。

 

「是你……是你故意纏著我，目的就是分散我的精力讓我名落孫山，你好狠毒的心思……」

 

「怎麼能是名落孫山呢，少爺不是考中了嗎，隻是屈居末流而已。」

 

陳墨謹如今是虛弱透了的人，我抬起腳一腳踹到他肩膀上，把人踹得又趴了回去，這才繼續道：「最開始你霸佔丫鬟草菅人命的事也是我傳出去的，可花了不少銀子呢。」

 

「……」

 

陳墨謹不敢置信地SS盯著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自然是想不到的。

 

在他眼裡，我們這些豬兒羊兒鼠兒都是命不值錢的畜生, 連人都算不上，如何能反咬他一口呢？

 

可他錯了。

 

狗急了還跳牆呢，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我們四個活生生的人, 不是S物件兒。

 

「賤婢……」

 

吐了一口心頭血, 陳墨謹比剛剛更虛弱了, 他掙扎著要過來撲我，卻見我不慌不忙地捂著小肚子。

 

「說了這麼多不好的，告訴大少爺一個好消息吧，我已經懷孕了。」

 

我才不在意陳墨謹S人般的目光，隻自顧自道：「大少爺縱欲過度身子已經廢了，想來這輩子也生不出孩子, 我肚子裡這個是你唯一的子嗣，你要S了我，可等於S了自己的孩子哦。」

 

「……」

 

陳墨謹再不是東西也是個男人，對於傳宗接代這件事有著天然的責任意識。

 

他的情緒的確稍稍緩和下來，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探究懷疑，「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都這個時候了，大少爺你還有什麼值得我欺騙的價值麼？」

 

我莞爾一笑，很是人畜無害的樣子，「大少爺是陳家的獨苗兒，我肚子裡的孩子自然是獨中的獨苗, 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賤籍也不合適吧？」

 

陳墨謹一點就透, 蹙眉道：「你想讓我娶你，倒是真敢想。」

 

「賤籍的人也是人，若不是遇到各種各樣的困境實在沒有辦法, 誰也不願意被人輕賤。」

 

我看著陳墨謹, 一字一頓道：「你沒有別的選擇。」

 

或許有吧, 但他就快要S了呢。

 

為了香火, 陳墨謹最終隻能妥協給我贖了身，又娶我為平妻。

 

嫡妻麼, 他始終覺得我不配。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這府裡的一切都是我兒子的。

 

成親後，陳墨謹不知為何得了失語症, 人也不能動彈了，那些個被我請來照顧他的下人，之前個個都在他手裡受過磨難, 自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十月懷胎後，我生下一個兒子。

 

「是！」

 

「【陳」S之前, 他的目光緊緊盯在兒子身上。

 

「沒什麼好看的，這又不是你親生的兒子。」

 

我嗤笑一聲，像看玩物一樣看著陳墨謹, 「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我會生下你這種無恥之人的孩子，這孩子是壽祠堂裡的孤兒，被我收養過來正好。」

 

「……」

 

陳墨謹驟然瞪大眼睛, S不瞑目。

 

我逗弄著懷裡的孩子，暢快地笑出聲來。

 

善惡到頭終有報。

 

陳墨謹，你的報應就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