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念塗滿胭脂的紅唇微微一動，轉眼又沒動了。

我起身，一雙冰涼的手貼在我脖子上，一股陰風吹著我的褲腳。

 

“哥哥。”

 

小念醒過來了，這就像我娘料想那樣，像正常人一樣。

 

小念被我娘關在屍洞。

 

她隻是在地上爬行，還沒有學會像人一樣行走。

 

她笑容甜美，和往常沒有太多區別。

 

小念看著籠子裡土雞，眼珠子轉，聲音沙啞：

 

“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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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啐了一口，“你想吃就給你吃？想得美，S啞巴怎麼會說話了。”

 

入了玉屍的屍體再活過來與常人無異。

 

我娘在盆裡倒了雞飼料在和著稀飯，這就算是小念平常的一餐。

 

平常其實沒有雞飼料。

 

因為我家的雞飼料其實算葷菜了。

 

“吃吧。”

 

“我要吃肉。”

 

“滾！S賤人想都別想，想吃自己去討啊賠錢貨。”

 

小念聞聲一笑，眼珠滴溜溜地轉，“那我自己去討回來。”

 

小念一口咬上了我娘的小腿，滿嘴是血地咀嚼：

 

“真好吃。”

 

我娘仰天大哭：“這個畜生，虎子快打S她，快快！”

 

我動不了手，我娘大罵，但是又舍不得對小念做什麼。

 

畢竟小念可是她的金疙瘩。

 

我掀開我的衣服，我的手上有些發紫。

 

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

 

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娘開始準備趕屍了。

 

11

 

我娘捎帶上我，我娘被小念咬傷之後就非常忌憚小念。

 

不敢喂小念任何東西。

 

我們將兩人架上竹竿，嫂子的小念被架在竹子中間，蓋上竹帽。

 

咯吱咯吱抬著竹竿離開村子。

 

山谷中，偶爾聽見鳥的叫聲。

 

搖屍鈴不停在響，我額頭上出了汗水。

 

搖屍鈴一響，行人自動避讓，月光下，山路看著格外清晰。

 

我是第一次趕屍，沒過多久我身上汗水沁湿後背。

 

竹子杆子咯吱咯吱響，我娘幽幽的聲音傳來：

 

“虎子，趕屍累不累？”

 

我小聲說：“累啊，比扛竹子還累。”

 

我娘的聲音悠遠，笑嘻嘻地說：

 

“那你上去竹子上坐坐，我來趕屍。”

 

我去竹子上？

 

我抬頭，小念黑黑的眼珠子在望著我，嘴裡重復著：

 

“累不累，累不累？”

 

“啊！”

 

心跳如雷，汗水從額頭上滑落，布鞋裡的腳SS摳緊土地。

 

我忘了，趕屍人是不能說話的，能說話的隻能屍體。

 

我肩頭上竹子滑落在地，我娘也跟著翻在了地上。

 

竹子杆子被爆開，裡面夾著的嫂子和小念從竹竿裡跳出來。

 

月光下，小念一口咬上了我娘的手臂。

 

我嫂子泛白了眼，舉起手臂，向我追過來。

 

泛著綠色的皮膚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嫂子每跳動一下，高高聳起的肚子就跟著動一下。

 

裡面好像有什麼要破肚而出了。

 

砰砰砰。

 

12

 

我不管背後的叫聲跑回家。

 

幾十裡山路，我到家，天已經亮了。

 

我爹望著我，“怎麼了？你娘呢？”

 

我望著背後，將門緊緊關緊氣喘籲籲。

 

我知道，我嫂子和小念已經屍變了。

 

屍變，就是說屍體像人一樣能思考，甚至能迷惑人。

 

從我將小念撈起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屍變了。

 

我不是沒有看見她眼裡的恨意。

 

我爹還在問我，我爆紅了眼，還沒說出來，我背後的門被敲響了。

 

我爹皺眉，“到底怎麼了。”

 

我大喘氣，“我娘被吃了，她不見了……”

 

“胡說八道！”

 

外面傳來尖銳的聲音：“開門！”

 

“哥哥開門，你的小侄子回來了。”

 

“老公開門，你兒子回來了。”

 

我爹要開門，我就記得道士說過，隻要把門SS關住。

 

就能封住外面的玉屍，見我不開門，外面的叫聲越發尖銳。

 

甚至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

 

我爹推開我打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我娘，而我娘懷裡是一個閉著眼睛的小嬰兒。

 

我娘笑著將孩子遞給我，眼神邪魅：

 

“老頭子，出去一趟，我好餓。”

 

我爹少見如此溫柔的娘，大喜“我這就給你做。”

 

我娘鉤住我爹的肩膀，“我要吃那個。”

 

兩人往房間裡去了。

 

而院子裡的黑狗一直朝著我懷裡的孩子叫。

 

我娘明明被咬S了，那現在回來的是誰？

 

這孩子是誰？

 

我透過我爹的窗戶，卻看見我娘張口咬向我爹的脖子。

 

鮮血直濺。

 

13

 

我將孩子放在堂屋，跑去找了三叔公。

 

我進門卻看見三叔公滿臉紅光。

 

“怎麼了，虎子。”

 

我哭著解釋，拉住三叔公的手有些顫抖：

 

“我娘被我嫂子和小念……”

 

沒等我說完，我娘穿著從堂屋裡出來了。

 

我娘笑著站在三叔公後，“虎子，你找我？”

 

我看著面前和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我心直跳。

 

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

 

面前是我娘，在山谷被吃掉的是誰？

 

面雖然皮是我娘，但是那神態明明就是我嫂子。

 

我嫂子和小念回來了。

 

她們回來了。

 

14

 

我跑回家，恐怕村裡不會再有正常人了。

 

我推開門，躺在椅子上的嬰兒在哭著。

 

掉落的葉子在地上堆著，我爹從門裡出來。

 

而我爹身上全是抓痕：

 

“你媽真是深藏不露。”

 

我愣愣地看著我爹。

 

他身上的傷痕出血，那血竟然都是綠色的。

 

我大喊：

 

“爹，我娘S了，屋子裡那個是我嫂子。你快跑啊。”

 

我爹頭也不回地將雞飼料倒在柴鍋裡。

 

我爹綠油油的眼睛望著我：

 

“你胡說什麼，你翅膀長硬了，再亂說老子宰了你。”

 

在角落的小狗蜷縮在地上。

 

而椅子上的嬰兒從椅子上翻下來。

 

那嬰兒睜開眼睛，而他眼睛裡沒有眼珠，全是眼白。

 

嬰兒笑嘻嘻捉住地上跑來跑去的小雞仔。

 

下一秒，嬰兒張大嘴，將活雞生生扯下一塊肉來。

 

咯吱咯吱。

 

嬰兒朝著我笑，它嘴裡吃的仿佛不是生雞，而是我。

 

他嘴裡嚼動著骨頭，一皺眉，將帶血的雞骨頭吐了出來。

 

我爹行動緩慢，他的牙上有幾絲帶著血跡，滿懷愛意望著嬰兒。

 

“真棒！孫子牙口真棒。”

 

我娘從門口爬出來：

 

“老頭子，我要吃東西，我餓了。”

 

我娘坐在桌子上，桌子上全是生魚肉，生雞，還有一盤正在蠕動的蛇。

 

我娘笑眯眯將肉夾到我盤子裡，

 

“多吃，多吃，多吃！”

 

我看著盤子裡蠕動的肉，我娘生氣：

 

“我們都吃肉，你為什麼不吃？你是不是和我們不一樣！”

 

我心一顫，我夾起盤子裡的肉，生生咬了下來。

 

這肉混合著血味，嘴裡的蛇肉在不停地翻動。

 

我娘滿意地看了我一眼，開始大口掃蕩桌子上的肉。

 

那吃飯的速度壓根不是人的速度。

 

漸漸地，我娘的肚子慢慢大了起來。

 

我不敢動，我生怕我娘發現我和她不一樣，我娘捂住自己肚子。

 

“我沒吃飽，老頭子。”

 

我爹生氣，“怎麼吃那麼多啊。”

 

娘笑嘻嘻：“我懷孕了，要生了。”

 

娘的肚子脹了起來。

 

娘紅著眼睛，嘴裡嘟囔著要生了要生了。

 

沒一會兒，孩子哇哇哇大哭聲響徹雲霄。

 

我娘欣喜地大叫，爹也開心抱著血水裡的孩子。

 

我抖著腿看著面前血腥的一幕。

 

惡心又黏膩。

 

我娘慘白著臉，招呼我過去，將孩子塞到我懷裡。

 

我娘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聲音嬌嬌的：

 

“小虎，你看看這孩子像誰？”

 

這孩子，分明就和二喜一模一樣！

 

還有，全家隻有我嫂子叫我小虎。

 

15

 

我跑出去了。

 

村裡沒有人可信，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我在路上遇到了二喜。

 

二喜面色不好。

 

我問他：“那天我們在陰池離開後，你幹什麼去了。”

 

二喜眼神躲閃，顫抖著手，搖頭。

 

“你是不是動了我嫂子？”

 

我一拳衝向二喜，我和二喜是好朋友，當初我嫂子還給我兩人留下雞蛋

 

我卻沒想到，兒喜卻對我嫂子生了歹意。

 

畜生。

 

是他造成了今天這局面。

 

我嫂子長得好看，當初我在房間裡偷聽我爹娘的對話。

 

村裡人知道我嫂子在陰池。

 

道士當時封住陰池時告訴了我。

 

如果有人對我嫂子不敬，嫂子會回來報復我們的。

 

我們都假裝不知道嫂子在哪裡，即使我哥因為我嫂子而瘋。

 

我們瞞了很久，我爹娘也安分了幾年。

 

可是，我娘帶回來了小念。

 

我記得嫂子在屍洞對我說的話，她被鐵鏈綁住。

 

她含著淚水紅著眼，狠狠望著我：

 

“虎子，你真是個懦夫！”

 

我抱頭痛哭，我看著面前裝傻的二喜大怒，提著二喜的衣服往我家去。

 

二喜進了院子，“你看看你的傑作，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二喜看著面前的長得九分像的嬰兒，先是一愣後是冷笑。

 

“虎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男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正義？你拒絕了嗎？你才是真正的加害者。”

 

“你覺得我害了她們，你又好到哪裡去了呢，你的嫂子也好，小念也好，你對得起誰？”

 

我心中一陣刺痛。

 

我笑得癲狂。

 

我將手裡的小嬰兒遞到二喜懷裡，我關上門。

 

院門裡傳來了慘叫聲。

 

16

 

我走著又走到了三叔公家裡。

 

明明是正午，天卻黑壓壓的一片。

 

三叔公的廚房裡燃起做飯的煙霧。

 

三叔公背著我在做飯，我輕輕拍了三叔公的背。

 

“三叔公，你在做什麼好吃的？”

 

三叔公轉過身子，他皺巴巴的臉上出現了泛著青紫，渾濁的眼珠緩慢地轉動。

 

認出我來了，他僵硬地指著鍋裡的沸騰的東西。

 

鍋裡翻騰著一堆黃色的黏稠的東西。

 

三叔公壓著我頭往鍋裡按，一道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轉來轉去。

 

“虎子，好吃！”

 

鍋裡的熱氣貼著我，我掙扎反抗卻將三叔公摔開，三叔公一頭栽進了鍋裡。

 

咕嚕咕嚕的鍋越燒越燙，他嘴裡好像還在嗫喏著什麼。

 

“虎子，好吃，好吃。”

 

“好吃。”

 

我衝了出去，村裡的人都出來了，在路上看著我。

 

所有人朝著我，弓著背，眼睛爆紅，舉起碗：

 

“虎子，吃！”

 

“虎子，吃！”

 

那碗裡是雞飼料和稀飯。

 

17

 

村民卻離我越來越近，我爹抓住我的面前衣服。

 

我娘慢慢跟在我爹背後。

 

爹渾身是血，在石板路上劃出一道血跡。

 

娘懷裡有兩個孩子，兩個孩子睡得熟。

 

我爹還有一口氣，他的衣衫空空蕩蕩，他發紫的手的扣著地上。

 

眼皮發紫：

 

“虎子，救我，快救我。”

 

“怎麼救你？”

 

我爹已經被玉屍啃食得不成樣子，原本在被玉屍咬的第一下就應該喪失理智。

 

嫂子硬生生留著爹的神志，折磨到現在。

 

嫂子剝下我娘的皮，將手中的玉交給我。

 

嫂子笑得開心，

 

“這玉瓶裡面屍油，可以讓被咬之人修復身體。”

 

我爹眼裡飄過一絲欣喜的光，連忙大叫：

 

“我要，給我，給我，我是你爹啊。”

 

我哥哥慢慢從後面爬上來，眼含著熱淚，嘴也變得伶俐：

 

“弟弟，給我。我是大哥啊。”

 

18

 

我爹一口咬傷我哥的臉。“逆子，讓我活。”

 

嫂子別有意味的我哥和我爹的吵鬧。

 

拿著這藥的我微微顫抖，我給誰我都會愧疚一輩子。

 

我爹不是好人，殘害了小念還有許多可憐無辜的女孩子。

 

我哥殘暴，沒瘋之前打得我嫂子渾身沒一塊好皮。

 

我捏緊手裡的東西玉瓶子。

 

我砸碎了手裡的瓶子。

 

瓶子裡的東西在一觸地時，侵蝕了地面。

 

我爹推開我，連忙往地上舔舐還沒蒸發的液體。

 

我絕望地看著嫂子：

 

“我無論怎麼做他們都會S的吧，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大義滅親。”

 

嫂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再次撕開自己的皮。

 

“你先看清楚我是誰，在乞求原諒。”

 

19

 

是小念，我絕望地跪下。

 

小念輕輕說，眼中恨意湧起：

 

“當初我家庭幸福，我親眼看著我爹娘在工地被你們這群畜生推下樓。當初要不是我爹好心收養你們，你們早就餓S在工地上了。”

 

“可是呢，換來你們割下我的舌頭，將我爹娘的積蓄全部拿走，今天是報仇的時候了。”

 

小念挽著嫂子的手，“姐姐，怎麼處置他們。”

 

小念拖著一截二喜的身子扔到我面前，發狠：

 

“這個軟蛋也給收拾了吧。”

 

我嫂子看著面前半S的我哥和我爹：

 

“扔到屍洞去，我倒要讓他們看看會不會成玉屍。”

 

村民們S得S，殘得殘。

 

周圍一片S氣。

 

砰。

 

周圍無數的屍體從四面八方而來，將地上暈S的村民蠶食殆盡。

 

最後隻有我和黑狗兩個活物。

 

那些玉屍都是之前村裡獻祭的那一批屍體。

 

有的沒S，有的還活著，有的是從墳裡挖出來的。

 

道士說我們村幹的毀陰德的事情，早晚會被報應的。

 

很快地上被狂風清掃幹淨。

 

周圍的玉屍都不見了，包括嫂子和小念。

 

臺階上有兩個孩子靠在狗背上。

 

我輕輕抱起兩個孩子，我的手有些僵硬。

 

眼淚止不住落到了孩子臉上。

 

我不無辜，隻是我再也沒資格見嫂子和小念了。

 

20

 

我抱著孩子慢慢往前走，走到了村口，老槐樹下道士慢悠悠地抽煙。

 

道士拍拍身邊的座位，示意我坐：

 

“知道自己錯了？”

 

我點頭。

 

“你以為不作為就能避免嗎？那玉屍不是你們村裡第一次闖的禍了，玉屍原本是吉祥之屍，自然而成，而你爹娘卻要用來賺錢，被反噬也是正常。”

 

“那我在屍洞裡看見的那神像是？”

 

“那尊神像乃是當初戰爭時期，戰士戰S，為了讓戰士落葉歸根，郎中為了讓他屍身不腐才讓將戰士放進屍洞。最後你也知道了，趕屍把戰士的身體帶回家。千年以來，村裡一直以神醫此舉為傲，卻在這十幾年全都敗壞完了，是我們對不住神醫啊。”

 

我沒再說話，道士將嘴裡葉子煙扔到腳下踩熄。

 

道士晃晃悠悠拿著經幡，沿著小路往山上走了。

 

21

 

“舅舅，還要趕屍趕多久，我好累。”

 

“就是啊，累S我了。”

 

我看著背後抬著屍體，氣喘籲籲的兩兄弟。

 

我們趕屍趕了許久，在這條蜿蜒的山路上走了很久，連身旁的老黑狗都走不動了，在遠處懶散地跟著。

 

上半夜趕屍趕到，下半夜起身回家。

 

兩兄弟喊著累，一個覺得枯燥：

 

“舅舅給我講個故事吧。”

 

另一個反駁：“得，他又要講那老破掉牙的趕屍故事了。”

 

“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下半夜小心點你們的屁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