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個臉上都掛著生怕我看不出的心虛與尷尬。

我說不出的感覺，沉默著回座位，掏出書準備早讀。

 

趙楠突然扭過頭來，嬉皮笑臉地問我借作業抄。

 

仿佛剛才一群人圍著她時，她大聲嚷嚷的不是我，是別人的壞話。

 

我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借”。

 

4

 

她嘴角的笑瞬間凝固，像是純真孩童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傻愣愣的不知道下一秒臉上該換什麼表情。

 

我不再搭理她，大聲背著我的書。

 

而她果然沒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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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課下，她讓兩個和她平時玩得好的男生，一前一後攔在班級前後門，不讓全班同學出去。

 

兀自走上講臺，擺出一副大姐大的氣勢，說她一隻名貴的表丟了，要搜全班人的課桌。

 

說這話時，眼神有意無意瞥向我。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卻下意識覺得和自己有關。

 

趙楠的身家背景不一般，平時在班裡也有一群迷弟迷妹跟在身後，是一個很有威望的人。

 

其他人雖面露不悅，嘴裡小聲嘀咕著“憑什麼”，“她以為她是誰”之類的字句卻沒一個人敢站起來反抗她。

 

沒等其他人發完牢騷，她帶著身後兩女生從南邊第一組開始翻課桌。

 

十分迅速，可以說是簡單掃一眼，像是早知道表在哪個位置一樣。

 

隻是到了我時，“哐哐哐”將我課桌裡所有的書抽出來，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翻了個遍，沒有找到。

 

趙楠臉色瞬間變了，惡狠狠地剜我一眼，我為了息事寧人漠然的將視線瞟向別處。

 

我自然知道她在找什麼，她在找她自己親手塞進我課桌裡的表，隻是她不知道我早塞回她課桌掛著的垃圾袋裡了。

 

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起來，楠姐表丟了，翻課桌。”

 

謝星舟趴在桌面上，睡得正香，我剛離座的時候叫他了，沒叫醒。

 

他困意正濃，面色不善地瞪了眼叫醒他的女生，埋下頭繼續睡，女生瞬間覺得面子掛不住，一腳踹在他的課桌上。

 

謝星舟猛地起身，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睨了眼那女生。

 

順手卷起我桌面上一本書，呈筒狀，臉上滿是煩躁，指著那女生的鼻尖：“滾蛋！再tm吵醒勞資睡覺把你們全扔出去！”

 

說完枕著我的書，繼續睡下了。

 

此言一出，班級裡看不慣趙楠又拿她沒辦法的人躲在角落裡捂嘴偷笑。

 

趙楠一群人面面相覷，紛紛看向她，詢問怎麼辦，一時間不敢作聲，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趙楠自然不服氣，但她欺軟怕硬慣了，表面上瞧不起謝星舟，實際上怕他怕得要S。

 

嘴角一耷，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道是誰一挑五把人打趴下隻為英雄救美，人家學霸連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謝星舟沒有作聲，我卻怒極反笑。

 

徑直坐回座位，把書一本一本塞回桌肚。

 

“是呀，也不知道是誰，說完我壞話之後還恬不知恥地跟我借作業抄，有本事那作業自己寫啊。是吧，趙楠？”

 

全班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說誰，窗戶口甚至有幾個別班的人趴在上面看戲。

 

趙楠氣得嘴唇直哆嗦，蒼白的面容上，尷尬混合著厭惡一閃而過，眼皮子一垂，晶瑩剔透的淚珠滾滾而下。

 

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趴課桌上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

 

5

 

經此一事，我徹底把趙楠一群人得罪個幹淨。

 

同時跟謝星舟的關系也發生了點微妙的變化。

 

“謝星舟，你跟著我幹嗎？”放學回家，我在前面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地走著，謝星舟在我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

 

快到家時，我突然回頭，叫住正欲離開的他。

 

他穿著灰色衛衣，戴著帽子，雙手插兜，給人一種酷小子的感覺。

 

一場秋雨一場寒，街道兩邊的綠化帶裡枯敗的銀杏葉卷著肅S的秋風，落進泥濘裡。

 

謝星舟轉過身，看著我，隻是笑，一時間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言語。

 

風吹在人身上冷飕飕的，我打了個噴嚏，謝星舟囑咐我上去，別凍感冒了。

 

自己獨自一人在樓底看著我上去後，才慢慢往回走。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中間我們都沒有過多的交流，他隻是見我安全到家後就離開，我也從未提過要請人上去坐坐。

 

直到有一天，我的身後空落落的，一路我頻頻回頭找，找不到平時熟悉的身影。

 

心裡突然也變得空落落起來。

 

第二天到班級，我等了一個早讀課，心裡反復想著待會兒見到他，要怎麼開口問他昨天的事。

 

隻是等了一個早讀課，我旁邊的座位上依舊沒有謝星舟的影子，我一下慌了神。

 

心裡冒出許多不安分的想法。

 

趙楠瞅一眼謝星舟的桌位，趾高氣揚的對她同桌說，“看見沒，這就是跟我對著幹的下場，估計人現在還在二院躺著呢。”

 

我心裡“咯噔”一下，急匆匆跑去跟班主任請假，撒謊說自己肚子疼，書包也沒拿就出了校門，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二院。

 

但一落地，我人就傻了，醫院這麼大，我怎麼知道人在哪兒，我也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傻乎乎的往醫院前臺走，開口想問但又不知道要問點什麼。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撫過我的腦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大學霸，你怎麼在這？你生病啦？”

 

我驀地轉身，看著眼前活蹦亂跳，笑得沒心沒肺的謝星舟，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趙楠騙了。

 

“我，我……聽趙楠說……你跟她對著幹……躺二院裡了……”

 

我越說越沒有底氣，自己回味過來都覺得這謊扯得離譜，偏偏自己還信了，還找到二院來了。

 

“噗嗤”。

 

謝星舟毫不客氣地嘲笑我。

 

“傻不傻呀你，虧你還是學霸，怎麼這麼蠢？人家說什麼你都信？”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臉上頓時掛不住，作勢要走，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哎哎哎，別氣呀大學霸，說你幾句你就要生氣啊？”

 

他嬉皮笑臉湊上來，把我拉出門診部，一直拉著我的手走到二院外的公交站牌，塞給我幾塊硬幣讓我回去。

 

“我最近這幾天有事，你放學回家記得走人多的地方，別再讓人跟了。好好學習，以後不許再曠課出來亂跑，聽見了沒？”

 

一時間，我胸口湧上一股熱流。

 

我知道和趙楠作對的人一直是我，讓趙楠氣不過的人也是我。

 

趙楠讓人在放學路上跟蹤我，是謝星舟每次跟在我身後，才沒有人敢動我。

 

至於他為什麼又一次幫我，可能是因為上次趙楠陰陽他時，我幫他說話，多了我不敢再想。

 

6

 

謝星舟再回學校，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這期間換了個人放學時跟在我身後，護送我回家。

 

他隻是告訴我，是謝星舟讓他跟著我的。

 

多了不肯說。

 

謝星舟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我的生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可以說是依舊像從前那樣，是一潭再也激不起波瀾的S水。

 

隻是謝星舟發生了很多事，中間他媽媽去世了，他似乎一夜之間被迫長大。

 

雖然他媽媽在的時候，他也儼然是個大人一般照顧自己了。

 

隻是他媽媽走之前，他在醫院寸步不離地照顧，走之後又一個人忙完了三天的葬禮。

 

確實是一夜之間被迫長大的。

 

他變了很多，變得越發沉默寡言，陰晴不定。

 

班裡人看他的目光由最初的鄙夷到害怕，提起他的名字就噤若寒蟬的地步。

 

隻有我還能偶爾跟他說上幾句無關痛痒的話。

 

回來之後，還是換成了他一路護送我回家。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穿著灰色衛衣，戴著帽子，低著頭，跟在我身後。

 

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指尖卻夾著一隻點燃的煙。

 

我到家後，他看著我上樓，長舒一口氣，在樓底把煙一口一口抽完，扔掉煙頭，腳尖踩滅，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瘦長且孤獨，我突然有點舍不得，快速跑下樓。

 

一時間樓道裡滿是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像年三十夜裡誰家炸鞭炮似的。

 

鞭炮聲停了，我腳步不停地追上去，猛地從他身後緊緊抱住他。

 

他身子頓時僵住，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嘴角擠出一點弧度。

 

有點傻氣的對著我笑，問我幹嗎，我悶悶的說，“謝星舟，你別不開心，我請你吃糖，你心情好點吧。”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卻衝我攤開白嫩嫩的掌心，我翻出書包裡的一粒水蜜桃味的硬糖，放在他的手掌心。

 

“我們做朋友吧謝星舟，你送我回家，我請你吃糖。”

 

“以後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可以告訴我，我雖然不能幫你解決，但多一個人傾聽你的煩惱，不開心也就多一個人承擔了。”

 

謝星舟輕輕撕開粉色的包裝，將糖含在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像一隻小倉鼠，安靜地聽我說完一切，眼眶、鼻頭頃刻間染上粉紅。

 

他伸出雙手，回抱著我，將我緊緊按在懷裡，沒有讓我看他流淚的脆弱模樣。

 

“謝謝你，沈安意。”再次開口，他的聲音裡多了一絲哽咽和極力壓制的委屈。

 

7

 

變故出現在冬天，那節課依舊是班主任的課。

 

門口冒出一張我極為厭惡的臉——安嘉禾。

 

他的腦袋上纏了一圈白色的繃帶，再配上他那張平日裡看不起人的臉，看上去滑稽又搞笑。

 

接著他的班主任出現在了門口，是個極為漂亮的女老師。

 

她向我們班班主任笑著招了招手，班主任放下手中的粉筆，走出了教室。

 

班級裡瞬間如一滴油滾進熱鍋裡，炸得沸騰起來，大家都在底下小聲議論。

 

班主任再次走進班裡時，沒有說話，低著腦袋，臉上全然沒了往日的笑容，全班同學都有眼力見兒，默契的閉上嘴。

 

氣氛莫名壓抑，像天空突然密布的層層烏雲，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女老師對安嘉禾說，“你自己找找是誰打了你。”

 

安嘉禾捂著腦袋，一桌一桌看過去，臉上的神情畏畏縮縮的，像是真被人打怕了一樣。

 

走到我課桌邊的時候，他眸色猛地一閃，接著伸出一隻手指頭，指向我旁邊趴在課桌上睡覺的謝星舟。

 

女老師大步流星走進來，撥開安嘉禾，猛的伸出一隻手，“啪”一聲脆響，拍在謝星舟的後腦勺上。

 

“還睡呢？！滾出來！”

 

女老師仿佛一頭兇狠的母獅子，謝星舟是她的獵物，她身上全然沒了剛才的溫和，恨不得一口咬S謝星舟。

 

謝星舟揉著被扇疼的腦袋，睡眼蒙眬的站起身，讓我讓開。

 

這次，我沒有聽他的，眼神黏在他身上一般，不想讓他走，不想讓他獨自一人去面對未知的惡意。

 

他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安撫著我的情緒，“沒事兒的，我很快回來。”

 

我屁股下的椅子一點一點向前挪去，十分艱難地留出一點空間。

 

謝星舟魚一般靈活，順著我挪開的那條縫，溜走了，抓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