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春草長
第5章
手臂被取下,另附一張信紙,上寫:【若想拿到全屍,一個時辰後,帶著宋明沅趕到東市,如若不然,五馬分屍。】
阿娘SS盯著信紙,臉上血色盡褪。過了許久,我拽了拽她的衣袖:「阿娘。」
她這才緩過神來,蹲下,同我平視:「沅沅怕不怕?」
我其實是有點怕的,但還是搖頭:「阿娘去,我就去。」
阿娘摸了摸我的頭:「沅沅相信阿娘,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好不好?」
我用力點了點頭。
15
到了東市街口,人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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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走進七裡巷。
秦樓楚館林立兩旁,樓閣裡,掛起了各式各樣的花燈。
這裡是長安城醉生夢S的銷金窟。
阿姐就是被文茵賣到這裡的,活生生被奸汙致S。
我不自覺握緊雙手,眼淚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巷子越走越深,光亮也越來越暗,最後到了一處破敗不堪的小院前。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老槐樹上吊著一具屍體,全身赤裸,頭顱被迫向上。
一瞬間,我幾乎要尖叫出聲。
他們、他們……
阿娘呼吸變得急促,她捂著胸口,仿佛有人掐住她脖子一般,叫她窒息而亡。
沉沉腳步聲接踵而至。
太傅領著一隊精兵過來,為首的府兵高舉火把。
火光照進太傅眼底,明晃晃的恨意正不斷膨脹。
「宋雲漪,從前是我低估你,看在你父親份上,饒你一命。今天不會了,你和你的女兒一個都別想逃。」
阿娘艱難起身,同他對視:「你為什麼要S我父親?他與你無冤無仇,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太傅抽出劍,指向阿娘:「誰讓你父親擋了我的路?我讓他把你送進顧府,是為他好,他卻說什麼,寧為寒門妻,不為高門妾。我不高興,那就隻能讓他S了。
「報應?若有報應,我S了你父親後,就該遭天譴。隻可惜我活得比你父親久,你跟你父親一樣,S到臨頭,還在說報應,真是可笑!」
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像地獄中的惡鬼。
「你們娘仨的眼睛真是好看,你不知道吧,你那個大女兒……」說及此,年近五旬的他,眼中流淌出近乎痴迷的神態,「可真是極品美人。」
府兵持刀圍成圈,逐漸向我和阿娘靠近。
太傅許是覺得勝券在握,他抬手示意道:「把刀放下,可別傷了她們的臉,明天整個長安城的人都將知道鎮國公的發妻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子。」
府兵們依言放下刀。
太傅孤身過來,就在他的刀即將接觸到阿娘時。
阿娘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鞭,鞭子沿著劍一路纏上太傅手臂。
太傅手中的劍,隨即摔落在地。
阿娘身形一閃,躍至太傅身後,左手持匕首抵住他的脖子。
「你不會真覺得自己設的局天衣無縫吧?七年前,我能從S手中全身而退,你以為是靠運氣?」
太傅大口呼吸著,豆大滴的汗沿額角下滑:「你你你……」
阿娘加重力氣:「文大人,我的劍法、鞭法都是我夫君親手教的,S你一個,綽綽有餘!」
匕首刺破皮膚,鮮紅的血噴湧而出。
太傅軟了腿腳,做最後掙扎,哀號道:「你們這廢物,還不快一起動手,S了這賤婦!」
府兵們卻不為所動。
見狀,太傅威脅道:「顧國公今晚剿匪,去翠微山的路上,我早就設下重重埋伏,他絕不會活著回京城!你們S了這對母子,也沒人會追究,快上啊!」
他發出歇斯底裡的吼叫:「你們若不S了她,明日顧國公一S,她就是鎮國公府的主子,屆時你們都逃不過!不如趁現在拼一把,為自己搏一條生路!快動手啊!」
府兵們冷眼旁觀,太傅瞪大眼睛,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仰天長笑:「宋雲漪,你這個賤婦……」
一支黑羽箭裹挾著冷風射在他左側大腿上。
阿娘松手,太傅直直倒在地上,渾濁的雙眼盡是不甘。
馬蹄聲從巷子盡頭傳來,我回頭,見無數府兵舉著火把過來。
爹爹紅色的披風在風中肆意飛揚,離我們越來越近,
他拉緊韁繩,戰馬懸空前蹄,停在我和阿娘面前。
爹爹居高臨下地看著太傅。
「你這種三歲小孩玩的把戲也敢在本王面前賣弄?」
太傅驚駭道:「你們……」
爹爹利落翻身下馬:「你是想問顧霽明嗎?本王剛把他送去大牢了,你別急,很快就見面了。」
隨後,他抱起我,笑意盎然:「我們沅沅真勇敢,都不害怕,跟你爹我一個樣!」
16
翌日,皇上下旨。
太傅、文茵、顧霽明因草菅人命,謀害重臣,被打入大牢,不日問斬。
文茵被送往大牢時,整個人瘋瘋癲癲:「我是世子妃,你們這群賤民也敢碰我?我是世子妃啊!」
她看到我和阿娘後,不斷嘶吼著,謾罵著。
最後被拖上囚車,那雙杏眼就如阿姐救她回來時那樣,失去光彩。
這一次,再也沒人能救她了。
阿姐下葬那日,天氣晴朗,其時風起,漫天花瓣像是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阿娘燒完最後一張紙錢,她問我:「想留在爹爹身旁嗎?」
話音剛落,爹爹自她身後幽幽道:「怎麼,你又要走?你現在是跑路跑上癮了?」
爹爹黑著臉將她抱上馬車:「你還沒好好和我解釋當年為什麼要走。」
阿娘道:「那你應該好好問問你的兒子,顧霽明。」
爹爹臉色一僵。
當晚,他帶著阿娘跑去大牢,我跟著去湊熱鬧。
牢獄也是要分等級的,越是往裡走,關的越是些要S頭的。
還未到文茵那間牢房,就先聽到她謾罵的聲音:「顧霽明,要不是你約我在寺廟見面,本小姐也不會被山匪擄走,更不會碰上那個賤人!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你怪我S人,你又是什麼幹淨的貨色?生父、生母都是乞丐,若不是顧國公將你撿回來,你早就被餓S在郊外了!」
顧霽明發出嘶啞的吼聲:「那就讓我餓S好了!他給我世子之位,隻是因為和老夫人鬥氣。
「隻要宋雲漪回來,他就會毫不猶豫把我廢掉,我隻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當年若不是我和老夫人設局騙走宋雲漪,我早就淪為廢人一個。
「要不是你S了宋雲漪的女兒,她怎麼會出來?我又怎麼會被廢?」
聽完顧霽明的話,爹爹緩步走到顧霽明跟前,嘆了一口氣:「當年,我收養你時,早就同你約法三章,你說『世子之位隻是虛名,隻求活著就好』,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顧霽明見狀愣了好一會兒,而後大笑:「我是說過,但那又如何?人都是會變的,人人跪在地上,叫我世子,追捧我。你也不替我想想,我被廢後,有誰還會搭理我?」
爹爹定定地看著他:「人有野心是好事,若自身實力跟不上野心,就會被反噬。
「你看中世子之位帶給你的權勢,但它背後的責任與擔當,你可知曉?這些年,我數次寫信於你,讓你去軍營歷練一番,可你貪圖京中繁華,屢屢推辭。
「那時,我才動了廢你之心。」
顧霽明聽完,原本如灼灼烈火般的恨意,在瞬間化為虛無。
他癱倒在地, 雙目渙散, 掩面痛哭。
走出牢門時,爹爹試探著牽起阿娘的手。
阿娘沒再反抗。
這一刻, 屬於他的月亮, 不再是泡影。
番外:宋雲漪
宋雲漪生產時,顧言蹊正在邊境率兵打仗。
她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宋明湘。
彼時, 為躲避老夫人的追S, 她連穩婆都不曾請。
顧言蹊留下的玉佩,她一直貼身藏著, 從不敢暴露。
她雖出身鄉野之地,但對後院宅門的腌臜事了如指掌。
無他,隻因宋母陳文秀出生於大家族。
陳文秀是庶女,她原本訂下的婚事是文家嫡子文世南。文家勢弱,能與陳家成親,算是高攀。
誰承想, 陳家嫡女卻看中了文世南, 頂替她的婚事後,陳家將陳文秀匆匆嫁去宋家。
宋雲漪每次跟著父親拜訪陳家時, 都要受一番陰陽怪氣。
她看著陳家宅院的鶯鶯燕燕,暗暗發誓, 自己一定要找個童養夫。
她才不要日日夜夜同女人爭同一個男人。
所以當顧言蹊出現時,宋雲漪動心了,她一定好好保護這個童養夫。
世事無常,童養夫翻身成了世子爺,所有人都說她配不上他。
老夫人端著避子湯過來, 宋雲漪一下就想起陳家。
她本想逃走的, 可顧言蹊卻先她一步。
兩人一路南下, 從春天到冬天, 他為她描眉寫詩, 教她兵法劍法。那雙眼睛望她時,總是情深似海。
叫人無法拒絕。
宋雲漪心甘情願地沉淪下去。
戰事起, 顧言蹊有自己的責任和擔當, 她能懂。
她放他離開, 回不回來由他自己。
ṱŭ⁾這是一場豪賭。
顧言蹊班師回朝時,她還未出月子。等她安頓好時,顧霽明已被立為世子。
宋雲漪想,她賭輸了。
時光荏苒, 一晃就是七年,襁褓嬰兒成了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那日,顧國公重病, 命懸一線。
宋雲漪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去見他最後一面。」
她猶豫再三, 最後安頓好女兒,一個人去了長安。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她聽到他在喊她的名字, 他說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宋雲漪覺得苦澀至極。
可她不要他了。
無論如何。
那天晚上,她做好所有的準備,她要漂漂亮亮地退出他的世界。
顧言蹊拉著她的手,他一遍一遍呼喚她的名字。
等他睡著後, 宋雲漪想起老夫人的話。
她說隻要有她在一日,宋雲漪就不可能成為正妻,貴妾都算她命好。
宋雲漪想起在青州東躲西藏的日子。
太累了。
她吻了吻顧言蹊。
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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