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什麼？」

陳崢身上有多少存款，我大概也知道，大學畢業之後，他的工作很體面，工資不低，提成也可觀，平時吃喝住房基本都在家裡，這麼多年唯一大開銷也就是買了輛車。

 

「我身上真的沒錢了，你讓我把結婚開銷全部還給你，哪有這麼容易，彩禮都到倩倩手上了，我還能從她手上要回來嗎，還不是我用自己的錢轉給你的，婚紗酒席哪一樣不要用錢？

 

「還有那套五金，她一開始就和我說好了，她結婚要戴，我也買了。

 

「結婚前說好的車，我能反悔嗎？

 

「還有結婚前和她說好的要全款買房，我實在負擔不起，就隻能先付首付，裝修也不便宜，本來說好了您出全款買房，我們自己裝修，現在還得我自己來。」

 

「你是在怪我嗎？這些錢你花出去了，你覺得肉痛，我花出去，我就不肉痛嗎？」我們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結婚前很多東西都是陳崢答應了趙倩倩，然後才來通知我的。

 

因為不花他的錢，我給他多花一筆，他自己就少花一筆，他的生活也能更好一些，所以算著我的工資存款使勁薅。

 

我就是太自信我的教育，我覺得陳崢是個很合格的男人，有擔當，能承擔責任，所以我基本沒給自己留後路，他說啥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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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倩倩驗黃金這事老實說，對我來說，不算壞事，畢竟讓我徹底看清了我的兒子。

 

他沒我想象的那樣有擔當，他扛不起任何擔子。

 

甚至，他從來沒有拿我當一回事，他太自信了，覺得無論闖出怎樣的禍，他都有個會給他兜底的媽媽。

 

所以，他毫不留退路，花完之後伸手要錢。

 

「那是你自己選的路，反正你過幾天就發工資了，大不了這幾天餓了你就喝水好了。」話音未落，「砰——」陳崢那邊傳來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還伴隨著一道女聲，透過手機，傳到我的耳朵裡。

 

「陳崢，你背著我在和誰說話，是不是養在外面的狐狸精？你是不是出軌了？是不是嫌棄我孕期身材走樣！你個渣男！」

 

「倩倩，你冷靜一點，我沒有出軌，你是最漂亮的，我永遠愛你，我在和我媽打電話，真的。」陳崢聲音疲憊，開口我才知道對面是趙倩倩。

 

「你撒謊，你和你媽打電話為什麼要背著我？」

 

「真的，你看，真的是我媽！」

 

陳崢著急自證，都要哭了，我決定幫幫他：「倩倩，我是陳崢的媽媽。」

 

那邊沉默了一會，我以為鬧劇結束了，好半晌，趙倩倩冷哼了一聲：「陳崢，你覺得把備注改成你媽媽，聲音找個跟你媽差不多的 AI，我就相信了？」

 

啊？這是不是神經病啊？怎麼這麼有想象力？

 

「她真的是我的媽媽，你們關系不是不好嗎？你現在還懷著孕，我怕你聽到我和我媽打電話，影響你的心情，你要是不相信，我開視頻給你看，真的是我媽。」

 

我服了，我是什麼倒胃口的人嗎？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呵，那是你媽，你就算出軌了，她肯定幫你，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麼暗號之類的，而且，你說她是你媽，就是你媽了，現在視頻還能 AI 合成呢！」

 

「倩倩，你到底要怎樣才能相信我？」陳崢語氣已經徹底沒什麼情緒起伏了。

 

我也是，徹底被趙倩倩的想象力打敗。

 

「呵，你肯定是出軌了，男人隻有在被拆穿謊言的時候才會急於自證清白，承認吧，你現在就是惱羞成怒，你就是出軌了！」

 

我和陳崢一瞬間，都沉默了。

 

好強大、好不講道理的邏輯，要不是電話這頭是我，我都得被趙倩倩說服。

 

6

 

最終，趙倩倩提出讓我全程按照她的指示做動作，還要打開手機錄像，錄動作的同時她會隨時給我發信息，讓我舉著手機，把她發的信息也錄上。

 

神經病吧。

 

「你點轉賬，微信昵稱後面有實名認證的最後一個字，你要是還覺得是別人，你就自己覺得吧，我不陪你們玩了。」

 

說完，我就掛斷手機，最後一句還是傳到我的耳朵裡：「你還說她是你媽，你媽那麼大年紀了怎麼會知道這種東西……」

 

神經病啊，我多大年紀啊，我剛退休兩年，我隻是年紀大，我也活在科技時代，我上班的時候，也用電子產品！

 

7

 

掛了電話之後，我也沒管那倆神經病，直接去洗漱準備睡覺了。

 

臨睡前我又刷了一下手機。

 

然後，不出意外地，我又刷到了趙倩倩發的帖子：【我懷孕之後，身材走樣，老公對我越來越冷淡，還背著我打電話，他是不是出軌了？】

 

臨睡前不少網友刷到了她這條帖子，好多網友給她出主意。

 

讓她仔仔細細查各個軟件，確定一下，畢竟信息時代，還是很容易找出蛛絲馬跡的。

 

【我確實沒找到我老公給別的女人花錢的證據。】趙倩倩回復網友。

 

廢話，你老公現在餓得連飯都吃不起了，哪還有錢出軌？

 

【他不給別人花錢，但是他也不給我花錢，這是不是有問題？】她接著回復網友，【我問過他，他說錢都用來娶我了，家裡人一分都沒有支持，他會不會也在騙我？】

 

【這肯定是騙你的，兒子結婚，除非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怎麼可能沒有支持？沒給你花，肯定是外面有情況，你再仔細查查。】

 

網友熱心地給她分析。

 

確實，在她有限的描述中，網友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是她掐頭去尾，隱瞞了最重要的細節，能分析出什麼真相？

 

想了想，我把帖子轉發給了陳崢，這被害妄想症太嚴重了，趕緊有空帶著人去醫院看看吧。

 

我都能想象到這一年多，陳崢過的什麼日子。

 

帖子發過去了，文字沒發成功，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出現在了聊天界面中，哦吼，原來是我被刪了。

 

與此同時，我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別再纏著我老公了，深更半夜發信息賤不賤啊，上趕著當小三，你等我查到你是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後面還有一段長長的汙言穢語。

 

好好好。

 

她一點沒信我是她老公的媽，還更加篤定我是小三了。

 

旅遊暫停，我要連夜飛回去報警，讓她看看我到底是誰。

 

人啊，還是要多活，畢竟不知道哪天就能長見識了，擱誰能想到，活了大半輩子了，現在在別人口中還成了兒子的小三了？

 

8

 

下了飛機，我直奔警局，報警。

 

聽了我的敘述，警察同志表情也挺無語的，帶著我上門調解。

 

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還沒上班，趙倩倩她爸媽都住在新房裡，見到警察同志帶著我上門，嚇了一跳：「親家，這是怎麼回事？」

 

「我被趙倩倩造謠是陳崢的小三，我是來還自己清白的。」

 

等到人齊之後，我再次把事情全部說了一遍，陳崢精神萎靡，眼圈黑黑的，一邊仔細聽我說的話，一邊連連點頭，眼睛裡帶著滿滿的崇拜望著我，還有著「得救了」的輕松表情。

 

「親家，這事是我們倩倩做得不對，我讓她給你道歉。」趙倩倩她爸媽圍著我，連連低頭道歉，為人父母的，為子女這樣低頭，看得我心酸。

 

「我就是來還我自己清白的，你們不用這樣，跟你們沒關系，我隻要趙倩倩一句道歉就行。」我話音未落。

 

趙倩倩的媽媽試探著開口：「親家，你真的沒偷偷給陳崢錢嗎？」

 

趙倩倩的母親滿臉狐疑，和趙倩倩的表情一模一樣。

 

原來是隨根的。

 

「我說得很清楚了，我不同意他們結婚，但我也不會攔著陳崢娶趙倩倩，我不會給一分錢支持，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誰知道你是不是偷偷轉的，或者你轉給陳崢的朋友，讓他朋友帶給陳崢……」趙倩倩越說越懷疑，越說越篤定。

 

懷疑的種子在她心裡快速生根發芽，她看著我，提出了要求：「除非你讓我查你銀行卡流水！」

 

「你配嗎？」我脾氣徹底上來了，「你算什麼東西？你怎麼不把你家銀行卡餘額公之於眾，怎麼不把你家銀行卡流水給別人看？」

 

被我懟了，趙倩倩眼眶一紅，似乎是退讓了一步似的，再次開口：「那，我聽說老年人最相信發誓什麼的，但是阿姨您畢竟也是知識分子，肯定不相信這些，就算是讓我心安，你跟我發個誓吧，不然，你說你沒騙我，要是騙我，你就身患重病行不行？」

 

聽清她的話，警察同志都紛紛側目去看她。

 

我覺得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趙倩倩的爸媽和陳崢擋在了趙倩倩的面前。

 

「我要是騙了你，你和你爸媽，還有陳崢，你們全家，不得好S，行了吧！」

 

然後，趙倩倩哭了，一邊哭一邊抱著肚子喊疼。

 

「媽！」

 

「我不是你媽，你是我媽！

 

「大家都是知識分子，都不迷信，我這麼發誓，你們不會都信了吧！

 

「晚點，我就試一試給陳崢轉一分錢，看看你們全家S不S。

 

「一家子神經病！」

 

解決完了小三事件，我的心情更差了。

 

繼續旅遊前，我去醫院體檢了一下，醫生讓我心平氣和，少發火。

 

9

 

等我準備去拉黑陳崢所有聯系方式的時候，發現陳崢先一步把我拉黑了。

 

為了我的身體健康，我迅速和朋友們集合，繼續我的旅遊。

 

上次一鬧，雖然陳崢主動把我拉黑了，但不知道申請了多少小號來煩我。

 

我一概沒理，他跟唱獨角戲似的給我留言：【媽，我受不了了，我想離婚。

 

【媽，但是我有孩子了，離了婚孩子就會在單親家庭成長，我不想我孩子也生活在單親家庭。

 

【媽，倩倩挺好的，她現在不查我手機了，她答應我以後不會懷疑我了。

 

【媽，她把那個號注銷了，以後我這個號和您聯系。

 

【我去跑滴滴，多賺點錢了。

 

【有個女乘客坐副駕掉了頭發在座位上，她說我出軌，我拿了證據給她，她變了很多，她相信我。

 

【媽，她還是懷疑我出軌，她去我公司鬧了，她偷偷拿著頭發跟我到公司，比對我身邊的人，都是黑頭發啊，能看出來什麼。剛分到我手上沒兩天，我連聯系方式都沒加的實習生，她罵人家是小三，我在公司顏面掃地，老板約談我了，讓我處理不好家庭，就處理我。

 

【我被降職了，我想離婚。

 

【她跟我道歉了。

 

【她說我不愛她，結婚前答應她每個月能讓她買買買的生活沒有實現，她要打了孩子跟我離婚。】

 

……

 

【媽，孩子已經快出生了，做不了手術，她說孩子我帶走，我想離婚後，帶著孩子和您一起生活。】

 

【別來。】我回他。

 

【媽，你終於願意理我了，我還以為這輩子你都不會理我了，媽，你跟我說說話吧。】

 

【我不敢，我一把年紀了，當不了小三。】

 

【求您了，讓我視頻看一眼吧。】

 

我接通了視頻通話，陳崢坐在賓館的床上，胡子拉碴，滿臉憔悴，見我接通電話，期期艾艾喊了聲：「媽。」

 

小時候，每次他惹了禍，都會這樣喊我，因為無論那時候的他惹出什麼樣的麻煩，我都會幫他擺平。

 

我曾告訴過他，要勇於嘗試，不要害怕出錯。

 

可是有些事，對我們來說，試錯成本太高了，他是成年人了，他不能用勇於嘗試這個借口，解釋所有的事情。

 

「日子是你選的，我還是那句話，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阻攔你，你是成年人了，你得自己承擔自己的生活。」

 

「媽，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現在聽你的，我以後再也不相信愛情了，我就和您一起生活，我們還像以前一樣行嗎？」

 

「不行，陳崢，經過這些事，我已經不再信任你了。

 

「以前我是真的指望過你，我以為隻要對你好，你就會回報我同樣的態度，但是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就算你是我親兒子，我也不能知道你心裡的想法。

 

「與其把命交到你的手裡，不如我自己決定我的結局。

 

「你不知道，在我趕走你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做噩夢。

 

「夢到我全部的錢都給你們了。結果等我老了之後，什麼都沒有。

 

「每次被噩夢驚醒之後，我都要看著我的銀行卡數額才能安定下來。

 

「我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 讓我生活安定的勇氣不是你這個兒子給的，是我之前的努力、是我的餘額、是我的錢給的。

 

「我現在有存款、有B險，小病能自己治，大病也靠不了你。」

 

我以前是真的有把陳崢當成我老年生活的一根稻草, 也堅信著「養兒防老」, 所以我是真的在他提出要求的時候, 無條件地支持他。

 

那時候，我是真的害怕，害怕我惹惱了陳崢，我老無所依。

 

可是，「救命稻草」真的能救命嗎？

 

與其靠他，不如靠己。

 

「與其等你在手術門口糾結要不要繼續治, 還不如一開始我就做好了決定。

 

「你現在說你害怕婚姻了，跟我說你不想結婚了，以後就給我養老送終了，好好孝敬我，明天你又遇上一個真愛，又要結婚。

 

「我年紀大了，真受不了一次一次地折騰。

 

「我不是磨嘰的人，你也別跟我磨嘰了。

 

「今天，這通電話，媽就是想告訴你，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 我也要過自己的日子了, 沒啥大事就別聯系了。」

 

「媽，我是真的想離婚。」

 

黃金是準兒媳拜託我買的。

 

「作（」10

 

我安定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宜居小城市，房價很便宜, 養老設施也完善，我們就買了房子住下。

 

陳崢最終也沒離婚，他說現在的生活還是很吵鬧, 趙倩倩也還是很懷疑他，但是他剛出生的女兒還是太小了。

 

他舍不得。

 

離婚了他也帶不了孩子，還不如就這樣, 等孩子大了，他工作穩定些, 實在過不下去再說吧。

 

他沉默許久, 最後又加了一段。

 

「現在趙倩倩還沒上班, 我們婚內的東西都是我出的，現在離婚，我要虧一半, 憑什麼便宜她？」

 

曾經那個護著趙倩倩的男人，也成了算計的渣男，計較婚禮裡的瑣碎。

 

但是這一切，和我沒啥關系, 我已經為別人考慮那麼多年了，我都 50 多了，我得過自己的日子了。

 

幸福的生活是我應得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