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懷孕，遲遲不來的月經讓我心慌意亂。手裡攥著的檢查報告就像燙手山芋。我不知道我當時吃的藥為什麼沒有效果，也不知道我要怎麼面對這個生命。

 

喜歡江溯瀟是我打算永遠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可現在一切都亂了套。

 

在等待手術的時間，我先等到了江溯瀟。

 

「呂莉，以後的生活我們好好過。」江溯瀟輕輕撫摸我還平坦的小腹，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溫暖心髒。

 

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他的妥協和責任。即使他從來不愛我，可生活是相濡以沫的陪伴，人生那麼漫長，未來總有可能。

 

回到江家，我成了瓷器一般的人物，公婆對我和顏悅色，江溯瀟也更多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十個月後，從我肚子中孕育的生命小小一團窩在我的懷裡，這是與我有著相同血脈的親人。

 

我很愛他，那時他也很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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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在我懷中停止啼哭，會要我講睡前故事，會在吃到好吃的東西時與我分享，會抱著我的雙腿甜甜地喊媽媽。

 

我靠著他對我的依賴，熬過了在江家時受到的無數白眼和委屈。

 

但當他慢慢長大，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學會了表達自己的想法，學會說「不」的時候，他就開始不再喜歡我了，如同他的父親。

 

一切都從宋婉回國開始改變，又或許是在更早我不知道的瞬間。

 

我一直刻意忽視外界的聲音，不去關注江溯瀟與宋婉被拍到的照片和新聞，看不到江溯瀟領口被特意留下的口紅印記，聞不到西裝外套沾染上的女士香水味……

 

可宋婉的名字卻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江小望的嘴裡。

 

第一次爆發，是江溯瀟獨自帶小望去了趟遊樂園，回來時，江小望對我說：「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管著我，我不要你做我的媽媽了。我要宋婉阿姨做我的媽媽。」

 

起因隻是宋婉沒有約束他吃糖的數量。

 

我的兒子，用言語化作把把尖刀，捅進我的心裡。

 

8

 

江小望和呂小輝成了同班同學，在學校互相看不順眼，放學後還要在我身邊相見，除了不再打架，每天鬥得像烏眼雞。

 

我不止一次跟江家的司機說過不要再來，但我的意見無人在意。放學後司機送來，晚上隔壁的江溯瀟把他抱回去睡覺。

 

「媽媽，我不喜歡他，我可以不跟他做朋友嗎？」小輝問得有些忐忑。

 

「可以的，我也不喜歡他們，我們不理他們。」

 

聽到我的回答，小輝笑得特別開心。缺愛的孩子更怕失去，江小望的出現讓他有了更多的危機感。

 

在江溯瀟來接人前，我先敲響了隔壁的院門。

 

「江先生，我們談談吧。」

 

對我，江溯瀟一如既往地沉默，從十幾歲的相識再到五年的婚姻，我們第一次坐下聊天：「你們什麼時候離開？」

 

「你會一起走嗎？」

 

江溯瀟與以前相比，已經改變了很多。以前江溯瀟對我更多的是應付和不耐，現在卻會在聆聽後回復我的問題。

 

「不會。江先生，我們已經離婚兩年了。」我把右手伸到江溯瀟的面前，手指纖細，在無名指上隻留有一圈淡淡的戒指壓痕。

 

江溯瀟沒有接話，放在椅背上的雙手用力到骨節泛白，像是在下很大的決心一般。

 

可是我並不想聽，我來到這裡，也不是要得到不期待的挽留。

 

「江先生，我想如你那般聰明，應該從很早很早就知道我喜歡你，所以酒會那天你會選擇我也並不是隨機的意外。或許在曾經相處的五年婚姻裡，你有過想要跟我好好在一起的打算，可你更愛宋婉。就像那時在樓梯上，你選擇先扶著她，卻沒有抓住我的母親，那一攤血埋葬了我對你所有的期待和感情，我知道我不該怪你，可我們中間隔著我媽的命。」

 

年輕時的自己，以為自己的選擇可以讓母親更好地安度晚年。卻不想自己的隱忍才是插向母愛最疼的刀。在陪我去醫院產檢時，意外看到倚靠在一起的江溯瀟和宋婉。柔弱了一輩子的母親，如同暴怒的母獅撲上去拉扯，混亂的場面，不知道是誰先站立不穩。

 

母親沿著臺階一直滾落，滿地的鮮血。看向我的雙眼裡是滿滿的心疼和自責，眼角的淚水凌遲我的神經。

 

兩個小時的煎熬，沒有奇跡出現，手術室外的急救燈熄滅，我除了痛哭，什麼都改變不了。

 

9

 

夜深人靜，隔壁院子裡江小望的哭鬧聲響了很久。

 

第二天，隔壁人去樓空。

 

我很高興江溯瀟的配合，沒有糾纏得太過難看。

 

小輝今年的生日，我們兩人一起做了個蛋糕，他許下的生日願望是想學武術。

 

「媽媽，我愛你，我想保護你。」

 

我們兩個笑得都很開心。

 

真好啊，媽媽，我找到一個愛我的人，你可以放心了。

 

10

 

生活回到正軌的第二個月，我又迎來第二位不速之客。

 

說實話，會見到宋婉我還是很詫異的，畢竟在還沒離婚時，她即使頻頻挑釁，也沒有直接與我面對面。

 

「呂小姐，很高興見到你。」宋婉拿掉遮擋面容的墨鏡和口罩。能在娛樂圈佔有一席之地的人，相貌自是出眾。很豔麗，有一雙靈動的眼睛。

 

「你找我有什麼事兒？我並不覺得我們現在的關系，是有必要如此的。」

 

我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唯一有交集的點就是江溯瀟。

 

「我希望你不要再纏著江溯瀟，你們已經離婚了。」宋婉攪動著手中的咖啡，用著勝利者的語氣。

 

雖然是曾經的插足者與正主的關系，但這個口吻也太過理直氣壯。

 

「我不懂，你從何看出我纏著他的？我已經離你們夠遠了，現在是你們倆一個接著一個往我跟前湊，我剛把他撵走，也希望你能自覺地離開。」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要不是因為你，我們早就結婚了。」宋婉站起身，滿眼怨恨。

 

「請你搞清楚，你們分手我們才結婚的，我從來沒有阻礙過你們的感情，哪怕你插足婚姻，我也沒有站在道德的高點指責過你。在離婚後，你們的選擇和我有什麼關系？兩個單身相愛的人，為什麼沒有結婚，是你應該去找尋的原因。」看著對面已經哭得楚楚動人的宋婉，此刻我真的覺得惡心透了，說出的言語也變得尖銳。

 

「不可能，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要不然阿瀟不會不跟我結婚的。都是你……」

 

「宋婉！」江溯瀟快步衝進來，打斷宋婉的歇斯底裡。

 

現在的局面，如果換個編劇來，一定可以寫出 30 集狗血愛情劇，可我憑什麼做這場戲裡的惡毒配角。

 

「阿瀟，呂小姐答應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了，我們回去就結婚好不好？」宋婉哭著撲到江溯瀟懷裡。

 

江溯瀟卻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沒有對她的安慰，也沒有對我的指責。

 

這邊的動靜鬧得有些大，周圍的客人頻頻回頭打量。

 

太多探索的眼神讓我很不習慣，說了句請便，把空間留給他們就先行離開。

 

11

 

我打算有機會要去廟裡拜一拜，去去晦氣。

 

那天在店裡的一幕被有心人發到網上，因著有宋婉的人氣，和不實的抓拍，我是插足者的言論在網上愈演愈烈。已經有很多好事者找來店鋪，更有宋婉的粉絲堵人的汙言穢語。

 

給店員放了假，門口掛上歇業的牌子。

 

我沒有憤怒，當時離婚給的補償足夠我這輩子花了，隻是被人肉後，影響了呂小輝讓我很不爽。

 

接到江溯瀟的電話時，就難免對他有了情緒波動，真是沒完沒了。

 

江溯瀟安靜地聽我抱怨指責後才開口：「你和呂小輝先保護好自己，這件事等我處理好再過去跟你解釋一切。」

 

我其實想說我不需要，但沒等我說話，電話就已經被掛斷。

 

12

 

江小望不管不顧帶著保鏢衝進家中小院時，我和呂小輝正窩在搖椅上吃葡萄。

 

「媽，我很擔心你。」

 

低頭看向撲進懷裡，滿頭汗水的江小望，堅硬的心有些松動，這一刻的這一次擁抱，讓我有些感動。

 

替他向江家報了平安，四個人開始了蝸居生活，保鏢負責採買，我們三個負責擺爛。

 

「媽，你看這個這麼切行不行？」

 

「媽媽，你看這張桌子我擦得幹不幹淨？」

 

「媽……」

 

小孩子的心性總是單純又直白，旁邊有人跟著爭搶，江小望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飯來張口，他學著呂小輝的行動，承擔力所能及的家務，也會開始體諒我。

 

因著兩個孩子都愛圍在我身邊爭寵，這些日子也過得很熱鬧。

 

「媽媽，我想跟你道歉，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該做那些讓你傷心的事情。」江小望給我送來他親手做的草莓布丁，小小的指頭上還沾染著草莓的汁水。

 

粉嫩嫩的一團，是我曾經給江小望做的味道。

 

13

 

我會和江溯瀟離婚，最後一根稻草就是江小望。

 

對江溯瀟，從一開始我就不抱有任何的期望，他所做的也就沒有失望可言。

 

母親走後，江小望是我精神上的依靠，他是我的所有，我用全部的自己去愛他。

 

或許是太過在意，把所有的情緒都系在另一個人身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會牽動我的神經，彼此都喘不上氣。

 

離婚前，最後一次爆發，是在一個很平常的夜晚。

 

江夫人和江董事長一直都不喜歡我，不喜歡我的出身，不喜歡我的性格，不喜歡我的學歷，不喜歡我的一切。懷孕時對我還算和氣，但骨子裡的看不起還是在相處中慢慢爆發。在他們看來，社會底層的我不可能教育好他們的金孫，在斷奶後，抱走了孩子。

 

江小望大部分時間都會被帶到江家老宅生活，我就像望夫石一樣，每個星期能分到一天見到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