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之後，我才發現我一點也不了解周霽澤。

 

他好像很喜歡當救世主。

 

喜歡到，弟弟的老婆孩子都能幫著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每句話都離不開宋嫣。

 

甚至用命護著那個小女孩。

 

就連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他都被一通電話叫走。

 

宋嫣哭著撲進他懷裡：

 

「你是不是嫌我髒，所以才不肯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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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霽澤沒扛住，破戒了。

 

我先兆流產，在醫院痛到窒息。

 

就是那一刻，我忽然就放下了。

 

1

 

周霽澤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湿的。

 

可今天晴空萬裡，一滴雨都沒下。

 

我什麼也沒說，去浴室拿了塊幹毛巾遞給他。

 

「先洗個澡吧，別感冒了。」

 

湊近他的時候，他身上有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我是從不愛噴香水的。

 

周霽澤是個工程師，他平時接觸到的女人也少。

 

這香水味還能是誰的呢？

 

我逼著自己不往下想。

 

下一秒，我注意到周霽澤愧疚的眼神落在飯桌上。

 

中午他跟我說，今天會早點下班回來陪我。

 

於是我做了一桌子菜。

 

從五點等到七點，七點等到九點。

 

飯菜早已經涼透了，他這才踩著星光回家。

 

廚房裡，我安靜地熱著飯菜。

 

氤氲的熱氣將我籠罩。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一雙手將我環抱住。

 

周霽澤洗完澡，身上帶著沐浴露的清香。

 

他吸了吸我的脖子，語氣輕柔：

 

「思榆，以後我要是回來得晚了，你就自己先吃。

 

「要是為了我餓出胃病，我會心疼的。」

 

聽了他這話，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周霽澤幫著我把飯菜重新端上桌。

 

坐在我對面，周霽澤給我夾了一隻雞腿。

 

我撥弄著碗裡的米飯，卻沒什麼食欲了。

 

「你今天去了哪裡，不用跟我說說嗎？」

 

我放下筷子看著他。

 

周霽澤抬眸，眼角眉梢難得地帶著笑意：

 

「今天是巧巧那孩子生日，我和她媽媽帶她去遊樂園玩了。

 

「小姑娘就是愛鬧騰，你都不知道她玩得有多瘋。

 

「我們下水打水仗，所以不小心把衣服都弄湿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

 

周霽澤卻渾然未覺，還在繼續說著。

 

我抿唇，輕聲打斷他：

 

「你看，提起那孩子，你總有說不完的話。」

 

2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周霽澤怔了一下，看我的眼神變了變。

 

「思榆，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知道，我答應今晚陪你卻沒做到，你自然是應該生我氣的。

 

「但是巧巧才幾歲就沒有了爸爸，我作為她的大伯，給她一些關愛也是應該的。

 

「你……該不會介意吧？」

 

他說話總是有理有據，讓我無從辯駁。

 

好像，上個月月底也有這麼一遭。

 

上一次，是他那個弟妹宋嫣犯胃病。

 

周霽澤大晚上跑了好幾家藥店，去給她買胃藥。

 

然後照顧她們母女，到了後半夜才回家。

 

那一次我也不開心。

 

他哄我的理由是什麼來著？

 

「再怎麼說，她們也是我弟弟生前最放不下的人。

 

「宋嫣一個女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咱們能幫的就多幫些。」

 

和這一次的理由很像。

 

可我也不是什麼不能容人的惡嫂子。

 

第二天，我就讓周霽澤把宋嫣帶到了我們醫院。

 

我給她做了個胃鏡。

 

發現她確實是長年飲食沒有規律。

 

我甚至事無巨細地給她開了藥方調理。

 

還說以後要是沒時間給孩子做飯，可以帶著巧巧來我家吃。

 

當時，宋嫣的表情極其不自然。

 

說了句「謝謝嫂子」之後，她的眼神還是落在周霽澤身上。

 

那副怯懦的樣子，還真是我見猶憐。

 

同為女人，她還是個單親媽媽。

 

要說我對宋嫣沒有憐憫，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最近做事似乎越來越沒有分寸了。

 

3

 

我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

 

「巧巧生日，你去陪她我一點意見也沒有。

 

「可是周霽澤，這麼長的時間裡，但凡你給我打個電話呢？

 

「我也能陪著你們一起去，還是你覺得我去了會礙著宋嫣的眼啊？」

 

我的話讓周霽澤眉心跳了跳。

 

他神色莫名，仿佛是我在無理取鬧：

 

「思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手機沒電了，所以才沒聯系你的，你別多想了好嗎？

 

「宋嫣她是我的弟妹，這種話不能隨便說的。」

 

周霽澤上來擁住我。

 

我隻覺得一陣心煩意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生活裡充斥著這對母女。

 

周霽澤每句話都離不開宋嫣。

 

「宋嫣跟我說，巧巧要上一年級了，讓我託關系找個好點的學校。」

 

「宋嫣最近身體不好，你別跟她計較。」

 

……

 

宋嫣宋嫣，這兩個字我都快聽吐了。

 

可明明，我才是周霽澤的妻子啊。

 

我隻覺得一陣氣悶，拋下他往主臥走：

 

「隨便你吧，我懶得跟你吵。

 

「我有些累了，今晚你去客房睡。」

 

身後，周霽澤輕嘆了一聲。

 

他一個人在客廳裡坐了許久，終究沒有來主臥找我。

 

我和周霽澤正式開始了冷戰。

 

準確來說，是我不理他。

 

今天醫院裡不算忙。

 

查完房之後，周霽澤的消息發了過來。

 

【思榆，晚上我們去吃燭光晚餐好不好？】

 

這是他的道歉方式。

 

從前談戀愛的時候，他就是這樣。

 

生氣了，吵架了，和我說一句話就當是給臺階。

 

我若還不下，他就繼續S皮賴臉地纏著我。

 

直到我心軟為止。

 

我關掉手機，沒回他。

 

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憋悶。

 

周霽澤是我大學同學。

 

人長得帥氣，對人也很溫柔，當初我爸媽對他也是滿意的。

 

我們結婚這麼久，一直都是如膠似漆。

 

可就在去年年初，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周霽澤的弟弟周光耀出了車禍，當場去世。

 

留下嬌妻宋嫣，和一個五歲大的女兒周巧巧。

 

一夕之間，弟弟一家支離破碎。

 

周光耀出殯那天，周霽澤眼眶猩紅。

 

我一貫知道他們兄弟感情好，自然是很心疼他。

 

那天晚上，周霽澤跟我說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往事。

 

4

 

周霽澤 13 歲那年，他們兄弟倆差點被人拐賣。

 

虧得周光耀人小膽大。

 

知道牽制住人販子，讓哥哥去報警。

 

就是在那一次。

 

周霽澤和警察趕來，發現周光耀倒在血泊中。

 

他在重症監護室整整待了一個星期。

 

肋骨斷了三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那時的周霽澤愧疚到恨不得S了自己。

 

他總在想，若是那天沒有周光耀，那躺在病房裡的就是他。

 

於是，往後的日子裡他對這個弟弟百般縱容。

 

直到周光耀高中畢業，被風情萬種的宋嫣迷上了。

 

不顧家人反對，周光耀執意不上大學，選擇和她一起去創業。

 

這創業自然是失敗了。

 

欠了一屁股債不說，他還抱了個孩子回周家。

 

聲稱那是宋嫣為他生的，是周家的骨肉。

 

周家父母一輩子教書育人，從沒想到會教出這樣一個兒子。

 

對周光耀是恨鐵不成鋼。

 

於是將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培養周霽澤身上。

 

周霽澤果然也不負眾望。

 

一路碩博連讀，畢業後當上了工程師。

 

小兒子連孩子都有了。

 

縱使周家父母再不滿意，還是讓宋嫣帶著孩子嫁進了門。

 

一晃眼，周巧巧已經五歲多了。

 

她的爸爸卻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車禍。

 

一夜之間，周霽澤像是突然老了好幾歲。

 

他在靈堂上當面承諾宋嫣。

 

說她們孤兒寡母的，以後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他。

 

他這個做大伯的要是有半句推脫，就叫他不得好S。

 

這是周霽澤對他弟弟的仁義。

 

我自然是挑不出任何錯來。

 

甚至每個月。

 

我都會拿出我工資的一部分，讓周霽澤轉交給宋嫣。

 

這一來二去地，他們關系漸漸熟了。

 

我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直覺告訴我，宋嫣對周霽澤的依賴已經超出了親戚範圍。

 

5

 

我下班的時候，周霽澤難得地在醫院門口等我。

 

他手上捧著一束花。

 

撓著後腦勺，支支吾吾地也說不明白。

 

我心裡還有氣，自然是裝作沒看見他。

 

剛走了兩步，就被周霽澤拉住。

 

他將我抱得緊緊的，語氣也帶著急切。

 

「思榆，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我向你保證，以後宋嫣家裡的事我會盡量讓別人去管。

 

「實在是撂不開的，我會和你一起面對，一定不瞞著你。

 

「你已經冷了我好幾天了，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理理我好嗎？」

 

見他這樣，我撇了撇嘴。

 

不算溫柔地從他手機把花搶過來。

 

「我餓了，晚上去哪裡吃飯？」

 

聽到我這麼說，周霽澤的語氣帶著欣喜。

 

他摟住我的腰：

 

「新開的那家法餐店，據說味道不錯，是你喜歡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替我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我抿唇，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不知怎麼地，我隻覺得一陣心累。

 

連鬧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頓飯吃了兩個小時。

 

剛一到家，周霽澤就急切地把我壓在門後。

 

最近事多，我們夫妻倆也有半個月沒有親熱。

 

陌生的情潮將我籠罩。

 

今晚的他格外熱情，兇狠地吻著我的唇，大手也在我腰間遊移。

 

意亂情迷之際，我被他抱到了床上。

 

很久之後，我趴在周霽澤胸前：

 

「霽澤，我覺得我們是時候要個孩子了。」

 

話落，我明顯感覺到周霽澤的呼吸顫了顫。

 

「要孩子的事我也想過。

 

「我們倆工作都挺忙的，萬一有了也照顧不過來。

 

「再等兩年好不好？」

 

聽到他這麼說，我心裡蹿起一股無名火。

 

「也是啊，有巧巧這個孩子就夠讓你費心的了。

 

「你自然是不想再要個累贅。」

 

見我臉色不佳，周霽澤將我抱得更緊。

 

「胡說，我自然是更喜歡我們將來的孩子。」

 

我還想說點什麼。

 

周霽澤卻是以吻封緘，讓我無暇想這些。

 

深夜，我累到倒頭就睡。

 

渾然不知周霽澤起身走向陽臺，一個人抽了半晚上的煙。

 

6

 

周霽澤倒是說話算話，最近都沒有往宋嫣那邊去。

 

偶爾她打來幾個電話，周霽澤也是借口推諉過去。

 

我想，他終於意識到和宋嫣母女走得太近並不合適。

 

日子這樣安穩地過了兩個月。

 

就在我快忘了宋嫣母女的時候。

 

某天晚上，他忽然接到宋嫣哭哭啼啼的電話。

 

「霽澤哥，巧巧不見了。」

 

我心頭一顫。

 

隻見周霽澤毫不猶豫起身穿衣服。

 

下一秒，我忽然我拉住他。

 

感覺到他的手在輕微顫抖著。

 

「我陪你去找。」

 

我這句話相當於給周霽澤吃了顆定心丸。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

 

「太晚了，你好好在家休息。」

 

「沒事，多個人多份力。」

 

我就算再不喜歡宋嫣，巧巧畢竟是周光耀唯一的骨血。

 

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我和周霽澤趕到的時候，宋嫣正滿臉淚痕地站在超市門口。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唇角僵了僵。

 

「嫂子也過來了啊。

 

「霽澤哥，我實在是六神無主才會給你打電話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大晚上，宋嫣嬌滴滴的哭聲讓我有些焦躁。

 

周霽澤走上前，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

 

「先別說這些了，巧巧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哪裡？」

 

後者停下抽泣：

 

「就是在超市水果區不見的。

 

「巧巧這兩天有點咳嗽，我想著給她做個冰糖雪梨吃。

 

「可就在我挑梨子的時候，孩子一下就沒影了。」

 

我皺了皺眉，看向宋嫣：

 

「有調過超市監控嗎？」

 

聽我這麼說，她連忙點頭：

 

「監控顯示，巧巧是自己一個人走出了超市。

 

「可是這麼晚了，她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去哪呢？」

 

空氣再度陷入安靜。

 

周霽澤環顧了一下四周，沉聲道：

 

「她一定走不遠，我們幾個人分頭去找。」

 

7

 

晚風帶著陣陣涼意。

 

我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快步在超市四周找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