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陛下呢，深更半夜的，不會是來這裡私會吧？」

那男人轉了轉眼珠子，隨後嬉笑：「陛下素來喜歡玩點刺激的，是不是呀陛下。」

 

說完他嬌羞地捶了女皇一拳。

 

女皇冷漠：「你這麼能夾，倒有些當太監的天賦，不若明日就淨身吧。」

 

那男子閉嘴了，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

 

我不再管二人，轉身向裡面走去。

 

怎麼看這都是個平平無奇的荒廢宮殿。

 

我打量著四周，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荒草叢生的荒地上，隱約可以看出有一條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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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進了旁邊的一間寢殿，這寢殿荒廢了有些年頭。

 

但是卻一點灰塵也沒有，想來是經常有人過來。

 

女皇陛下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殷貴君倒是對皇宮了如指掌。」

 

我聳了聳肩：「之前在這裡住過幾天，沒事的時候到處走了走。」

 

我看著房內的壁畫，心想：【果然是有暗門。】

 

就在我準備打開的一瞬間，女皇陛下突然按住我的手。

 

「我大抵知道是誰了，殷貴君，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旁邊的男人趕緊湊了過來：「是誰啊是誰啊？」

 

「曾經的晚昭儀，侯婉婉。」我冷漠開口。

 

8

 

那個曾經因為投毒案被錯關在這裡的晚昭儀，手段竟不輸任何男子。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麼些年我竟毫無所覺。

 

「大抵是因為，她不甘心吧，不甘心滿腹才華隻能入宮為妃。

 

「不甘心生的是女兒所以無緣太子之位，不甘心籌謀一場，皇位卻被我這個外人奪走。」

 

「還是女皇陛下了解我。」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輕柔聲音，一個穿著紫色華服的女人笑眯眯地站在眾人身後。

 

竟真的是侯婉婉。

 

「陛下帶兩個廢物就想破我的局，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女帝慢吞吞地開口：「昭儀娘娘好手段，竟玩弄我於股掌之間。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侯婉婉揮了揮手，身邊的弓箭手往後退了一步。

 

「你問吧，你是個不錯的對手，值得我浪費些時間。」

 

「先皇是不是你S的？謝令荷是不是你S的，程斛是不是你的人。

 

「還有，關洲疫情是不是你一手操控的？」

 

「你既然猜到了，何故還要問呢？謝晟什麼都好就是太仁慈了，我若是他早就對廢太子一脈斬草除根了。你看，野草吹不盡，春風吹又生，最後S在這些人手裡。」

 

「至於謝令荷，我承認他很優秀，有仁君之象。

 

「但是誰叫他有軟肋呢，我不過是把你快S的消息告訴他，他就趕忙往套子裡鑽，當帝王的，有軟肋可不行。

 

「至於瘟疫，我不過是加快了它的進程而已，這事不鬧大，我如何除得了他們。

 

「我唯一算漏的，就是小瞧了你，原以為你隻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未想城府竟然如此之深，想來謝晟倒是對你毫不吝嗇，什麼都肯教你。」

 

女帝拍了拍手，似乎覺得精彩：「朕是欣賞你的，不過你太狠毒了，為了達到目的不顧一切，終究是不堪為帝。」

 

說著，暗處射來一支長箭，正好射中侯婉婉的心房。

 

侯婉婉似乎覺得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身後。

 

那些人都是王嵐允所謂的男寵。

 

9

 

「正如你說的，我怎麼敢一個人來呢。

 

「自打你S了成侍君，就已經暴露了，而我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這麼說著王嵐允還笑了一下，溫柔中帶著恐怖。

 

「至於你逼宮帶的那些人，早就被胡丞拿下了，你不會以為他真的隻會給朕送男人吧。」

 

「你辛辛苦苦想扶持二公主上位，難道就不看看她的資質？她為了一個男人可是毫不猶豫地就把你賣了。你放心她已經走了，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們侯府九族今夜都會下去陪你。」

 

這麼說著，她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匕首親自送了她最後一程。

 

身後傳來陣陣號叫聲，侯婉婉帶來的人手，盡數折在此處。

 

看著如今的女皇陛下，我沉默良久。

 

小孩，比我想得強得多。

 

她或許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自上次宮變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念念。

 

她很忙，忙著收拾殘局，忙著實行變法。

 

後宮的男人被送去了各個地方，有學識的去了宮學教書。

 

什麼不會的被送去了養馬，才識過人的成了她的幕僚。

 

唯獨我，待在後宮無所事事。

 

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

 

御書房裡她在批奏折，我輕輕喊了她一聲：「念念。」

 

她這才不情不願地向我走來。

 

看著她耷拉著眉眼，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既然認出來了，為何要逃避。」

 

「你既不想相認，我自不會打擾。加上我現在變得這般恐怖，有些不敢見你。」

 

胸腔像是被蜜蜂蜇了一口，疼得厲害：「怎麼會呢，念念如此優秀，我高興都來不及。」

 

小孩委屈巴巴：「我沒有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面，也沒有保護好令荷。我真的後悔，悔自己年少時的一腔孤勇無所畏懼。仗著你們對我的縱容，以為自己可以管盡天下不平事。」

 

我原想摸摸她的頭，但看著她的帝王玉冠，還是縮回了手。

 

她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不需要小孩的安慰法子。

 

「念念，放過自己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令荷亦不會怪你。」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地上，又好似全部砸在我心口。

 

我的小孩，明明是個意氣風發，愛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少女啊！

 

這十年裡，她一個人又是怎麼過來的呢？

 

「當時我夢見你要S了，我瘋狂地在夢裡和你說話，叫你醒醒，我說帶你回家，你卻不理我。」

 

我思索一會，笑：「啊，那我大抵是聽到了，那時我確實聽見你說要帶我回去。我們也算在夢裡告別過了。」

 

她擦了擦眼淚問：「如今，是來告別嗎？」

 

「是的，我想去看看令荷。」

 

我的令荷永遠地留在了關洲，做父親的，怎麼能不去看看呢？

 

「好，我陪你去！」

 

就這樣，兩人一狗當夜就出了皇城。

 

看著小白狗，我忍不住問：「為什麼給它取名令荷？」

 

平日冷酷無情的女帝正在打瞌睡，聞言一臉蒙逼地睜開眼：「它叫小白！」

 

我：「！！！」

 

念念接著打瞌睡，我和小狗四目相對。

 

我抱著狗子不確定地叫了一聲：「令荷？」

 

小白興奮地汪了一聲。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懂就汪一聲？」

 

小白：「汪。」

 

我激動地抱著狗子，這不會真的是我的好大兒吧。

 

10

 

好消息，在我去看兒子的路上，發現了兒子還活著。

 

壞消息：好大兒變成小狗狗了。

 

自從我磕破手出血後，小白興奮地跑過去添了一口。

 

然後我就可以聽到他心聲了。

 

「父皇！！！」

 

「令荷真的是你，你怎麼變成狗了？」

 

「不知道啊，前幾年醒來之後就在這個狗狗身體裡。

 

「之前一直不清醒，今年好多了，我記得自己原來是個人，也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隻要我喝了你的血你就可以聽到我的心聲，但你也不給我機會啊！！！」

 

我把小白摟在懷裡：「爹錯了！！！以為你在賣萌！」

 

王嵐允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謝晟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偶爾還會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這就算了，他還經常對著自家小白自言自語，一人一狗的感情在這幾天飛速推進。

 

但是到了關洲，一人一狗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

 

王嵐允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越靠近關洲她就越蔫巴，甚至午膳都不大想吃了。

 

如今的關洲又恢復了曾經的繁榮，任誰都看不出曾經差點淪為S城。

 

當年她一心想救下關洲，不顧勸阻連夜闖入關洲城，然而感染的人數太多，帶來的藥草和大夫根本不夠。

 

最後連她自己也感染了，就在她以為自己要S在這裡的時候，是令荷帶著人馬射S了要燒城的太守，帶著大公主研制的藥丸救了她。

 

而令荷，永遠留在了這裡。

 

兩人一狗一齊去看了令荷的墓，他的墓被城裡人修繕得很好，旁邊擺了不少鮮花和吃的，看樣子每天都有人來祭拜他。

 

不遠處還有一個太子廟，也是城中百姓自發為太子建的。

 

小狗本來垂著的尾巴又揚了起來，它開心地搖了搖尾巴，有些得意地看了二人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們當帝王的也沒這待遇吧。」

 

我們一行人順道去了杭州，念念去見她的父母。

 

而我和令荷則在池塘邊釣魚，今日無風，水面平靜。

 

我躬身洗手時，湖面倒映著我的面龐，竟和昔日的我，有五分相像。

 

我愣了一會，隨後輕嘆一聲：「原來如此。」

 

王嵐允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少年模樣的帝王眉眼平和，散去了威嚴模樣，他舒適地躺在躺椅上嗑瓜子。

 

而地上躺著的小狗蓋著一方小帕子，睡得正香，旁邊還擺著它沒吃完的綠豆糕和松子糖。

 

我見了她開心揮手：「念念，聽說杭州的醋魚特別好吃，今晚你出門時能不能替我帶一條回來？」

 

女帝笑了一下輕聲答好。

 

看著女帝遠去的背影，小狗睜開眼睛：「真的不和她道別嗎？」

 

我嘆氣：「不了不了，她太苦了，這種離別的苦，不想她再嘗一次，就讓她以為我跑去闖蕩江湖了吧！」

 

「你呢，還是拿不到她的血嗎？要不等她葵水來的時候……」

 

令荷沉默了一下，許久才聽到他的心聲：「父皇，有時候我都不確定誰才是真的狗！」

 

我幹笑兩聲，看了看藍天白雲，隨後滿意地闔上雙眼輕聲道：「再見，令荷。」

 

再見，念念。

 

番外令荷篇

 

我叫謝令荷，自我出生，便是大胤的太子。

 

三歲我便能讀書識字，甚至可以背完一整本古書。

 

五歲便是大胤有名的神童，我的策論太傅看了贊不絕口。

 

他們都說我是天生的帝王，日後有望成為一代明君。

 

我也為此而奮鬥，因為我的姨母立志成為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我這做外甥的，不得在朝堂上護她一二，誰叫我就這幾個親人呢。

 

命運好像很喜歡給我開玩笑，我八歲那年知道了自己不是嵐翊皇後的兒子。

 

我可能是她隨手抱來的野種。

 

知道消息的時候我很惶恐，我引以為傲的親情好像要隨著這個消息消散了。

 

若父皇知道了這個消息，他還會一如既往地看重我嗎？

 

若外祖父，外祖母和姨母知道了會如何看我？

 

我懷揣著這個秘密，度過了艱難的幾年，最終沒忍住告訴了父皇。

 

他倒是看得開：「令荷，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孩子，你都是大胤的太子，而我亦視你如同親子，所以問題不大。」

 

我不由有些羞愧，我還是格局小了。

 

後來念念鬧著要去邊關，父皇沉思良久，還是同意了。

 

念念朝氣蓬勃，和她在一起總會讓我也生出幾分自由自在的感覺。

 

我想，大抵我和父皇都一樣，把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都送給了念念。

 

我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念念幸福的人。

 

她好似我們的精神寄託，隻要她幸福了，我們亦能感同身受。

 

但是後來念念出事了，當時父皇病重，朝中無人坐鎮。

 

關洲瘟疫橫行，越發不受控制，朝廷下令關閉關洲城門，讓城中百姓自生自滅。

 

等暗衛走遠，好心的宮女給我提醒道：「侍君也太激進了些，咱這位陛下可最討厭爬床的夫侍了。你再這樣，主子也保不了你。」

 

「（彌」他們沒有被瘟疫SS，卻S在自己國人手中。

 

我不顧群臣阻攔帶著物資和妹妹做的藥丸闖進城去, 我知道隻要我在裡面，朝中大臣才會團結一心，集群臣之力出謀劃策，救治關洲百姓, 畢竟太子乃國之根本。

 

一切都在好轉, 妹妹做的藥丸可以有效地克制病情, 唯一的遺憾就是太少了。

 

我去信給父皇請求支援藥材，一起來的還有一封信, 裡面什麼也沒有。

 

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是一個圈套, 我，父皇，念念都被算在其中。

 

在曙光前夕，我中招了。

 

起初輕症, 偶有發熱咳嗽, 過了幾日竟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看著面色發白, 氣若遊絲的念念, 我把最後一顆藥丸喂給了她。

 

我那內侍是唯一一個知道內情的，他哭著求我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大胤想想。

 

我苦笑：「這才是那人的高明之處，把人心都算了進去。」

 

我怎麼可能看著她S在我面前呢。

 

人前我神色如常, 人後我精疲力竭。

 

沒多久我就收到父皇駕崩的消息, 我沒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然後摔倒在地。

 

大家都以為我傷心過度把自己關上房裡, 其實我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念念來找我的時候，我沒開門, 主要是實在沒力氣開門了。

 

我叫她不要進來, 若是強行開門, 這輩子我們就絕交了。

 

我心底盤算了許多人, 最後圈定一人。

 

那人工於算計, 對我和父皇了如指掌，若要破此棋局，還得念念出馬。

 

我對念念說：「父皇駕崩, 我亦時日不多, 京城勢必將亂，念念帶兵稱帝吧。」

 

善攻心者, 軟肋必在兵馬, 這一局棋, 她必輸無疑。

 

念念不同意，我隻得嘆息道：「沒有別的選擇了。」

 

若是有得選，我怎麼會求你去那吃人的深宮裡。

 

彌留之際, 我喃喃道：「念念，別回頭啊，向前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