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僱個人，這成本呼啦啦就上去了。

 

老伴算了算賬，還是決定我們自己幹。

 

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就僱個臨時工幫幫忙。

 

9

 

這一番折騰下來，我們骨頭都要散了架。

 

可這精神頭，卻是這幾年最好的。

 

看著懷裡軟乎乎的孩子。

 

這日子總算是有了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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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長。

 

等我們三個人好不容易消停下來。

 

孩子媽媽又跑來抱走了孩子。

 

他們已經辦了離婚手續，撫養權在文文那，我們誰也不能從她那硬搶。

 

孩子被抱走了，我們想要再見一面，必須經過文文的同意。

 

我和老伴像是突然失了魂。

 

飯不香了，活也幹不動了。

 

看著屋子的玩具，眼眶就發酸。

 

就連幹了一輩子的生意，也一眼不想再看。

 

忍了三天，我實在是想孩子想得發瘋，就主動給文文去了電話。

 

文文直截了當地說：「想看孩子可以，先把孩子這個月的撫養費付了。」

 

我掛了電話，二話不說把錢轉了過去。

 

可等我再打電話過去，文文又改口說道：「孩子被姥姥帶出去旅遊了，啥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

 

此後我們又轉了好幾次錢，卻始終沒能見到孩子。

 

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和老伴隻能厚著臉皮去找兒子。

 

兒子這次沒掛我們電話，見了面也沒甩臉子，甚至給我們老兩口倒了杯茶。

 

還是他爸爸最愛喝的普洱茶。

 

隻是在聽了我們的來意後。

 

兒子蹺著二郎腿不屑地說道：「那女人就是想要那三十萬離婚費，我一毛錢都不會便宜她。」

 

「那孩子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要不是你們自作主張地收留那孩子，現在哪輪到她拿喬？」

 

「孩子是無辜的。我不管你們倆怎麼鬧，孩子的事必須有個結論。」

 

「她想要就給她。不就一個孩子嗎？哪個女人不能生？」

 

兒子的混賬話，徹底寒了我們老兩口的心。

 

我們不想再跟他廢話。

 

又輾轉找到文文那裡。

 

我們去的時候，一路上問了許多人，才在煙燻火燎的棋牌室裡找到文文。

 

一屋子男男女女躲在不通風的地下室裡醉生夢S地打著麻將。

 

我們在人群裡巡視了許久。

 

才在角落裡發現，坐在小板凳上的孫子。

 

他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頭一點一點地，困乏得不行。

 

他就乖乖地坐在那裡，既不哭鬧，也不糾纏媽媽。

 

隻是時不時地看一眼媽媽，確認她還在那裡，就心滿意足地捧著小腦袋乖乖地等著。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哗哗地流。

 

那麼混蛋的兩個人，偏偏生了這麼乖的孩子。

 

既使他們不愛他，即使他們不對他好，他心心念念的還是他們。

 

10

 

我們帶了他半年。

 

孩子經常問我們的一句話就是：「媽媽什麼時候來接我？」

 

文文把孩子丟在我們家門口，騙他說，隻要他乖乖地，她很快就會回來接他。

 

孩子還說，媽媽那天還對他笑了，還給他買了棒棒糖。

 

他以後要更乖一點，媽媽一定會更開心。

 

他每天都會問我：「奶奶，我今天有沒有很乖？」

 

我每次都會回答：「嗯，小宇很乖。」

 

「奶奶騙我。一定是我不夠乖，所以媽媽才不來找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一個兩歲的孩子解釋，他的爸媽都拋棄了他。

 

所以我很怯弱地選擇了逃避。

 

小孩子的心性能有多長久呢？

 

多給他買一點玩具，多給他買一點好吃的。

 

慢慢地他就會忘記曾經的一切。

 

何況他還這樣小。

 

可我低估了一個孩子對媽媽的執念。

 

他被帶走的那天晚上。

 

我們查了監控。

 

文文在樓下遠遠地向他招了招，然後又用兩根手指比畫了個偷偷溜走的手勢。

 

這個一直乖得要命的孩子，趁我們不注意，自己一個人急不可待地奔向了他的媽媽。

 

11

 

可惜他的愛並不被珍惜。

 

我和老伴上前想把孩子抱走。

 

孩子在我們懷裡突然大聲哭鬧起來。

 

哭聲引來眾人的圍觀。

 

可是大家也不過是多看了兩眼，就嫌棄地轉過頭去。

 

人群裡我聽到有人大咧咧地笑道：「王二，你這兩小時快輸掉一套房子了吧。」

 

我和老伴一輩子勤勤懇懇地做生意，混賬事也聽說過很多，但還是第一次這麼真切地感受到，到處都是腐爛頹廢醉生夢S的味道。

 

我更加摟緊了孩子，急切地想要逃離這一切。

 

可是孩子掙扎得太厲害，大聲地呼喊著媽媽，幾次差點從懷裡掉下去。

 

我和老伴怕傷了孩子，也因為年紀大了，怕護不住孩子，就顯得畏手畏腳。

 

可是這樣大的動靜，文文也沒有回過一次頭。

 

直到孩子聲嘶力竭地哭得差點背過氣去。

 

文文才終於回過頭看了這裡一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孩子，不耐煩的情緒毫不掩飾，第二眼看到我和老伴，她的精神立刻抖擻了起來。

 

她拉了她身邊的一個男人替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們跟前。

 

「想要孩子是吧，三十萬拿來，一分錢都不能少。」

 

12

 

一周後，我們東拼西湊了三十萬，終於把孩子帶了回來。

 

可是那天的情景，我這一輩子隻要想起來，心髒就抽抽地疼。

 

孩子早熟得很，他從大人們的神情中，似乎已經猜測到要發生什麼。

 

那一天他格外黏媽媽，即使媽媽讓他滾，他依然緊緊攥著她的衣袖。

 

他從前根本不會這樣，他最怕媽媽生氣了。

 

可是現在，他有了更害怕的東西。

 

所以他寸步不離地跟著媽媽。

 

文文一次次地扒拉掉他的小手。

 

有幾次甚至失控地把他推到了地上。

 

可是他站起來，依然哭著伸開雙臂，想要媽媽抱一抱他。

 

幾次下來，文文的眼圈也紅了。

 

我恨我沒有教育我自己的兒子。

 

我此時真想跪在文文面前，祈求她的原諒。

 

三十萬我們給，撫養費我們給，求求她，能不能讓孩子留在她身邊。

 

就在我想要撲上去跪在她面前的時候。

 

文文的媽媽一把推開了我：「你們家害得我女兒還不夠慘嗎？還要害得她下半生不得安寧嗎？」

 

她直接動手，將孩子推搡到我們面前：「直接抱走不就行了，在這磨磨蹭蹭地，小孩難受，大人也難受，誠心折磨人是吧！」

 

13

 

孩子最終被我們帶了回來。

 

可是一個月裡，他離家出走了三次。

 

我們住的地方離高鐵站隻有三個路口，對於成人來說，這不算什麼。

 

可是他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竟然也一路摸了過去。

 

他知道，他是坐著一趟列車離開他媽媽的。

 

他想要原路返回，重新坐上那趟列車去找媽媽。

 

到最後，我和老伴隻能不眠不休地輪流守著他。

 

可是他好像突然S了心，再也不提去找媽媽的事。

 

可是孩子突然這樣，我們心裡更難受。

 

我們第無數次打電話給文文，希望她能來看看她的兒子。

 

可是從我們回來的第二天，我們就再也聯系不到她了。

 

我們對她唯一的了解就是她的老家是固河。

 

我們後來也帶著孩子又回去了幾次。

 

聽那裡的街坊說，文文又嫁人了，跟一個很有錢的男人走了。

 

我們做這一切的時候，孩子一直跟在我們身邊。

 

我以為他什麼都不懂。

 

可是等他三歲生日的時候。

 

他突然問我：「奶奶，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一股寒意一剎那就凍僵了我的四肢百骸。

 

14

 

我們帶著孩子去看心理醫生。

 

醫生看到他的時候十分震驚。

 

這是他接待過的最小的患兒。

 

醫生告訴我們，孩子的情況十分不好。

 

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務之急還是要幫孩子疏通心理。

 

我們不得已又去找了兒子。

 

他在 A 市買了房子，又交了新女友，兩個人感情很好，正打算帶回家給我們兩口看看。

 

兒子知道我們又把那孩子帶到了身邊，不禁勃然大怒。

 

他指責我們，寧願把錢給不相幹的人，也不願意幫幫他這個兒子。

 

至於孩子，他滿臉的嫌棄與不耐煩。

 

並鄭重地警告我們，不要在他新女友面前提這個孩子，他有權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不會也不應該因為一個孩子毀了自己的人生。

 

我和老伴靜靜地聽完他的長篇大論，徹底S了心。

 

「想辦法找到文文，要不然誰也別想消停。」

 

我一輩子沒有威脅過任何人，沒想到第一次竟然是針對自己的兒子。

 

15

 

可是文文最終沒有出現。

 

反而是兒子似乎格外在乎他這個新女友。

 

怕我們誤了他的好事，屈尊降貴地回了家。

 

孩子見到他難得露出了笑臉。

 

甜甜地喊他爸爸。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孩子又噠噠地跑進廚房，拿出所有的零食擺在爸爸面前。

 

滿眼期待地看著他的爸爸。

 

兒子被看得羞愧，裝模做樣地撕開一包薯條，咔吧咔吧地吃了兩片，以極其誇張地口吻說道：「真好吃。」

 

孩子的眼睛就笑得像一彎明月。

 

那一天我們一家人十分難得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距離我們上次坐在一起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千多個日夜。

 

可惜，這種安穩不過持續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兒子就開車走了。

 

孩子趴在陽臺上眼巴巴地看著他的爸爸頭也不回地走了。

 

「爸爸還會回來的。爸爸最愛你了。」

 

他聽到我說的話，羞澀地笑了起來。

 

然後又十分鄭重地告訴我：「奶奶，要是別人問起來，你就說我是親戚家的孩子，這樣爸爸就不會生氣了。」

 

16

 

後來，兒子新交的這個女朋友芳芳也跟著兒子來家裡幾次。

 

孩子乖得很，一句爸爸都沒喊。

 

反倒是那姑娘從我們老兩口的態度上看出點不同。

 

姑娘也坦蕩得很，趁著到廚房幫我端菜的間隙，順嘴就問了孩子的事。

 

可我這個做賊心虛的人卻沉默了。

 

我要是承認了孩子的身份，他們分手了咋辦？兒子再也不回來看孩子了咋辦？

 

可這姑娘真是個好姑娘。

 

雖然隻見了幾次，可每次來都幫著做這做那的。

 

上次來更是連家裡的馬桶和下水道都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