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太太，您作為林小姐的母親，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的嗎？」

 

羅文明義憤填膺，話裡話外都在為林蘇打抱不平。

 

而林蘇也很會審時度勢。

 

在羅文明為她說話的時候，就拿一雙撲閃撲閃的淚眼望著我，示弱拉滿。

 

誰看誰心疼。

 

換作前世，我早就棄械投降，凡事都依她了。

 

但現在，激起的隻有我無處發泄的切骨之恨——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聲討我的不是，唯獨她沒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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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冰冷的目光從林蘇身上劃過，最終落到醫生身上，寒聲開口：

 

「我想帶林蘇回自家醫院治療，有什麼問題嗎？

 

「反倒是你一個外人三番四次阻撓，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

 

「今天你們醫院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說罷，我給了助理一個眼神，示意他去找院長。

 

8

 

見我來真的，林蘇慌了，解釋：

 

「媽媽，你千萬不要誤會，羅醫生隻是單純關心我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夠關心你嗎？」

 

我垂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林蘇表情一怔，深知現在不是和我唱反調的時候，垂眸遮掩眼底的恨意，昧著「良心」道：

 

「當然不是。

 

「媽媽是這個世界最愛我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應該相信我的判斷了。」

 

說話間，院長已經被助理請來了。

 

興許是趕來得有些急，院長額頭上全是汗，他一邊擦一邊詢問：

 

「宋太太，您這麼著急叫我來，可是有什麼指教啊？」

 

我手指向羅文明，「惡人先告狀」道：

 

「我要帶我女兒回自家醫院治療，可這個醫生卻S抓著我女兒不放。

 

「我合理懷疑這個醫生居心不良。

 

「是想誘騙我女兒，圖謀我家的財產。」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幾變。

 

林蘇和羅文明是做賊心虛。

 

沒想到被我「誤打誤撞」說中了真正的心思。

 

院長則是惶恐不安。

 

「誘騙富家千金，圖謀宋家財產」，這一頂帽子扣下來，夠他這個院長喝一壺的。

 

院長再也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汗，疾言厲色道：

 

「羅文明，你聽到沒有，宋總要帶林小姐回自家醫院治療，你還不快放開人家？

 

「院長，我……」

 

「閉嘴，」院長不耐，「再啰嗦半句，職稱就別想評了！」

 

被院長用職業前途威脅，羅文明不得不就此罷休

 

9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當天就給林蘇安排了人流手術。

 

親眼看著她被推進手術室的那刻，我像是完成什麼重大使命一般，渾身力氣都被抽幹。

 

步履踉跄了一下，險些跌倒。

 

幸好被人扶了一把。

 

我回頭見是兒子，心中一暖，下意識朝他笑。

 

兒子卻是眉頭緊皺，一臉憂慮地望著我，問：

 

「媽，你不是一直偏心蘇蘇的嗎？

 

「怎麼突然之間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在不確定她腹中孩子是誰的情況下，就逼她打掉了呢？」

 

兒子一連三問。

 

每個問題都將我問得啞口無言，無從作答。

 

自小被當作繼承人培養的他，機敏睿智，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

 

我急於挽回悲劇，態度轉變得太過突兀，想不被他懷疑都難。

 

「我……」

 

我貪戀地望著兒子清俊的臉龐，話到嘴邊拐了個彎，變成了自私的謊言：

 

「因為我突然想通了。

 

「因為你蘇姨的關系，我對林蘇溺愛，偏聽偏信。

 

「不顧你的意願差點毀了你的人生，而林蘇……

 

「也沒有我想象當中的那麼單純。」

 

聞言，兒子不勝歡喜，激動道：

 

「媽，你終於發現了。」

 

是的。

 

擁有一雙「火眼金睛」的兒子鑑婊能力一流。

 

他此前便旁敲側擊地提醒過我——

 

林蘇心思不簡單，要是我再這樣一味地縱容下去的話，恐會養虎為患。

 

我是怎麼做的呢？

 

哦，一通指責。

 

「宋淮，你作為哥哥怎麼可以這樣說妹妹？

 

「你惡意揣測別人，我看心思不簡單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吧？」

 

從前的記憶翻湧上來，化作鋪天蓋地的羞愧，幾乎湮沒了我。

 

我閉了閉眼，壓下所有情緒，上前一步抱住兒子尚且溫熱的身軀，心道：

 

【原諒媽媽，今生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補償你的。】

 

10

 

我急切地想要彌補前世鑄下的錯誤。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權給兒子。

 

得知我要退居二線，任命他為集團總裁的時候，他感到不可思議：

 

「媽，我才剛剛大學畢業而已。」

 

丈夫S後，我一人撐起偌大的公司。

 

將權力攥得很緊。

 

對兒子的期望也很高。

 

要求他從基層鍛煉，用業績說話，一步步升任高位。

 

可實際上，兒子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基因。

 

屈居基層，是對他天賦的浪費。

 

第二件事就是把兒子和他女友的婚事提上日程。

 

這才是令他真正振奮的事。

 

聶雙雙是被兒子堅定選擇的未來伴侶。

 

可我從前固有的偏見和傲慢，讓我認為她不配。

 

因為她平凡的出身，不能為宋家的發展帶來任何助益。

 

但我忘了——

 

比起門第的不配，更可怕的是三觀和認知的差距。

 

訂婚的消息一經發出，便在網上引起了廣泛而熱烈的討論：

 

【聶雙雙？那可是我們學院的大學霸啊！】

 

【老師都說她將來的科研成就不可估量。】

 

【聶學姐和宋學長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一對金童玉女，現在是從校服走到婚紗了嗎？】

 

【恭喜恭喜！】

 

【……】

 

聶雙雙在網絡上的人氣很高。

 

她高三時因為一張奶茶照走紅網絡。

 

被網友們親切地稱呼為「奶茶妹妹」。

 

但比起她清純漂亮的外表，更令人膜拜的是她科研天賦。

 

僅是本碩期間，便跟隨導師做出了不菲的科研成績。

 

長此以往，她將會成為本世紀最優秀的科學家之一。

 

而我居然現在才知道這些。

 

兒子眉飛色舞地為我介紹著聶雙雙堪稱輝煌的經歷。

 

眉宇之間寫著與有榮焉。

 

最後一句話總結：

 

「媽，能和雙雙結婚，是你兒子我高攀了。」

 

11

 

越是了解聶雙雙，我越是覺得自己前世罪孽深重。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

 

即便我以S謝罪也不為過。

 

但人都是自私的。

 

我不想S。

 

我貪戀這得來不易的母慈子孝，婆賢媳順。

 

隻能將滿腔愧疚化作對聶雙雙的好，來減輕心底的負罪感。

 

而聶雙雙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

 

對她好一分，她便報以七分。

 

逐漸地，我們的相處愈來愈自然，愈來愈和諧。

 

可我和兒子都忘了——

 

人與人之間相處的基本原則是——坦誠。

 

我們原是打算等找到證據以後，再和聶雙雙坦白林蘇的事。

 

豈料讓林蘇抓住了這個時間差，先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那天兒子帶聶雙雙去試婚紗。

 

久久不見人出來。

 

怕女友出事的兒子進入試衣間，沒找到人，隻看到貼在牆上的便利貼。

 

上面龍飛鳳舞赫然寫著「分手」二字！

 

兒子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就被分手了呢？

 

顫抖著拿出手機，想問個究竟。

 

可剛點開和聶雙雙的聊天界面，彈窗便跳出來一條新聞——

 

#宋氏太子爺酒後強奸養妹，可又強逼養妹墮胎，隻為迎娶天才科學家女友#。

 

12

 

兒子和女友去拍婚紗照的時候，我一整天都在公司忙碌。

 

權力更迭之前，我需要將一些蛀蟲拔除。

 

為兒子的順利掌權掃清障礙。

 

開會開到一半，助理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會議室外。

 

原地徘徊，可見糾結。

 

我喊停會議，起身走了出去，問他：

 

「怎麼了？」

 

助理抿了抿唇，最終眼一閉心一橫，將停留在新聞頁面的 iPad 遞給我。

 

#宋氏太子爺酒後強奸養妹，可又強逼養妹墮胎，隻為迎娶天才科學家女友#。

 

僅是掃了一眼，我便覺晴天霹靂。

 

眼前一黑，險些昏厥過去。

 

「宋董！」

 

助理驚叫一聲，連忙過來扶住我。

 

我緩了緩，努力壓下頭部強烈的眩暈感，擺手：「我沒事。」

 

又問：「小宋總呢？」

 

「還沒有消息。」助理道。

 

我默了默，心中有了決斷，吩咐：

 

「撤熱搜。

 

「追溯這則新聞的源頭，凡是參與發布的媒體全部起訴。」

 

話落，顧不得向會議室中的股東們交代，我舉步匆匆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一路上，我都心跳如擂鼓。

 

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靠近辦公室的門時，這種感覺到達了巔峰。

 

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

 

就見宋淮安靜地坐在老板椅上，低著頭，隻是周身的氣息有些奇怪。

 

「兒子，你放心，我已經吩咐人……」

 

宋淮慢悠悠抬頭，薄唇緊抿，漆眸冷冽。

 

我心中「咯噔」一下：「兒子？」

 

宋淮幽幽開口：

 

「有時候錯了就是錯了。

 

「並非你重生彌補，就能將前世的罪孽一筆勾銷的。」

 

13

 

咚——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心上。

 

霎時間天旋地轉。

 

我扶著門框勉強站直身體，怔怔地望著宋淮：

 

「兒子，媽媽我……」

 

我們母子倆保持著一站一坐的姿勢，對望了很久。

 

半晌，宋淮起身，長腿邁開。

 

路過我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

 

但什麼都沒說，就這樣與我擦肩而過。

 

隨著他的離開，我的一顆心徹底絕望，墜落深淵。

 

有時候沉默才是最可怕的對抗。

 

宋淮他……

 

是給我這個母親判了S刑。

 

……

 

前世今生的記憶走馬觀花一般，在我腦海裡飛速閃現。

 

最後都定格在宋淮那記冰冷的眼神上。

 

都在赤裸裸地嘲諷我——

 

單憑重生便想將前世罪行清除掉的想法有多卑劣。

 

又何其可笑！

 

畢竟我眼瞎心盲錯信林蘇，害宋淮與摯愛分離，車禍慘S，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

 

我在辦公室枯坐許久。

 

承受著良心的譴責。

 

「宋董，醫院那邊來電話說，林小姐逃了，需要……」

 

不知過了多久，助理推門而入。

 

冷不防看到我淚流滿面，遊魂一般坐在沙發上，嚇了一跳：「宋董？」

 

我若無其事地擦幹臉上的淚，站起身，道：

 

「林蘇身上有追蹤器，她跑不遠的。

 

「另外，將我們收集好的證據全部發給媒體。」

 

我決定了——

 

要帶著林蘇和羅文明，一起下地獄！

 

14

 

從入院那刻起，我便停了林蘇名下所有銀行卡，和沒收了她的一切通信工具。

 

她與外界本是處在斷聯狀態。

 

但林蘇心思缜密，並非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這次便是借口想喝家裡阿姨煲的湯，叫來了她的貼身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