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牧塵決定娶表姐為平妻那天，我服下假S藥。

 

最後七天，我打算和他好好相處。

 

我不再因他徹夜不歸而哭泣，也不再因季如婉的挑釁而失態。

 

剛開始，蕭牧塵滿意地點點頭：

 

「你終於有點當家主母的肚量了。」

 

後來，他目光不安：

 

「茉茉，你怎麼不發脾氣了？」

 

我看著他，淡淡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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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和睦相處才好。」

 

01

 

決定假S離開京城後，我多方打聽有用的藥方子。

 

終於找到城郊小橋旁的小道士。

 

得知我來意，他皺著眉揮手。

 

「夫人，我隻會看宅子風水，佔卜算命，假S藥這事，幹不了。」

 

我甩出大半的銀錢家當，叉腰：「能不能幹？」

 

小道士盯著桌上的金銀看了半晌，提筆寫字，開了方子。

 

我看著手裡按藥方制成的丸藥，回想著小道士的話：

 

「服下丸藥七日後，就會進入假S狀態，再過幾日藥效解除，人也會蘇醒過來。」

 

丸藥剛剛吞咽下去，蕭牧塵身邊的人就來傳話，說他在燈會上和人打起來了。

 

我詫異：「為何？」

 

蕭牧塵性子冷淡孤傲，平時都懶得和人爭辯，現下怎麼會打架呢？

 

小廝支支吾吾：

 

「就是……就是表小姐想要一個花燈，偏偏那花燈別的小姐也看上了。」

 

聽到「表小姐」三個字時，我就懂了。

 

蕭牧塵孤僻清冷，但若事情和他的表姐季如婉沾邊。

 

那就另當別論了。

 

季如婉回來不過三個月的時間，蕭牧塵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壯舉就已經不下數次了。

 

為了不讓她被說闲話。

 

幾天前，他決定以平妻的身份迎季如婉入門。

 

我點點頭，回小廝：

 

「知道了，先下去吧。」

 

小廝眼中一驚，卻不敢再說話，眼神帶著不解離開。

 

若是以前，我定會慌張地先去看蕭牧塵有沒有受傷。

 

還要追到對方家裡替蕭牧塵討個公道。

 

可現在還有七日我就要走了。

 

無所謂了。

 

夜漸漸深了，我吹了燈，看著屋頂靜聽檐外滴水聲。

 

直到天漸漸明時，才隱隱有了睡意。

 

再次醒來，是被蕭牧塵吵醒的。

 

他踢開門，聲音低沉：

 

「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在睡？」

 

我揉揉耳朵，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冷硬的臉，不解：

 

「怎麼了？」

 

我不知道這三個字哪裡有錯，蕭牧塵聽到後眉頭瞬間皺得更緊了。

 

「怎麼了？你去瞧瞧哪家的當家主母睡到日上三竿？

 

「就算母親最近不在府裡，你不用去請安，你就可以這麼放縱自己嗎？」

 

我看著他幾乎要噴火的眼神，心中越發平靜。

 

以前，我天微明就梳洗打扮去請安。

 

刮風下雨，從未間斷一日，孝名傳遍京城。

 

卻感動不了我的婆母。

 

如今我就要走了，婆母又不在府裡，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可我現在不想和他爭吵了。

 

自從季如婉和離回京城後，我們已經吵過太多次了。

 

我淡淡地看他，輕聲詢問：

 

「我耽誤了什麼重要的事嗎？如果有，你說，我現在去辦。」

 

大概是我脾氣太好了，蕭牧塵也不好意思再繼續亂發脾氣了。

 

他垂下眼皮，聲音低了些：

 

「婉婉想要的花燈，被尚書府何姑娘搶走了，你幫婉婉去要回來吧。」

 

我微微皺眉看向他。

 

他瞬間又破防般拔高聲調。

 

「何雲根本不喜歡那個花燈！誰不知道你倆關系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定是你授意她才去搶的。

 

「她這一鬧，婉婉既沒得到花燈，又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難過得整晚都沒睡著。

 

「你不去要誰去要？」

 

我這才知道，原來昨晚和他搶花燈的人竟是我的好姐妹何雲。

 

她這麼做，無非是在替我出氣。

 

鼻子瞬間湧出一股酸意。

 

蕭牧塵見狀，輕哼一聲。

 

「你們好姐妹打得好配合啊，她在明面幫你衝鋒陷陣，仗勢欺人，你還在這裝不知情扮可憐……」

 

我推落床邊的茶盞。

 

碎片瞬間在地上四濺。

 

「說我可以，但我不允許任何人說何雲的壞話。」

 

大概是我平時脾氣太好了，猛地一發怒，連蕭牧塵也怔了一瞬。

 

我喊來春桃幫我穿衣洗漱。

 

然後冷眼看著一旁站立的蕭牧塵：

 

「花燈我會帶回來，可若此後我再聽到任何一句抹黑何雲的話……」

 

我沒繼續說下去，隻定定地看著他。

 

他目光錯開：「她給了花燈，我自然不會Ṱū́³說她什麼。」

 

02

 

一進尚書府後院，我就聽到何雲正誇張地大罵蕭牧塵。

 

見我來，她一路小跑著上前，眼中有得意之色：

 

「茉茉，昨晚我可是在街上痛罵季如婉一通，喏。」她用眼神示意我去看一旁。

 

一個做工精巧的兔子花燈正掛在一旁。

 

「這是我給你搶回來的，季如婉想要，我偏不給她。」

 

她神色得意。

 

我感動又心疼。

 

尚書大人最重ẗŭ̀₆名聲，她這樣替我大鬧一場，定是要被自己的爹責罵的。

 

我晃晃她的胳膊：「給她吧。」

 

何雲原本滔滔不絕的笑意頓住，甩開胳膊：「不給。」

 

她偏過頭背對我，沉默半晌才悶聲開口：

 

「明明你才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卻故意日日讓蕭牧塵陪她當街遊玩，擺明了就是要打你的臉。

 

「你不找人打她一頓就是好的，怎麼還要讓給她，你以前哪裡是任人欺負的性子？」

 

她說的是花燈，又不是花燈。

 

我知道她是為我鳴不平。

 

主動上前輕輕抱住她：

 

「你先別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蕭家是簪纓世家，就算到蕭牧塵這一代時已漸漸式微，但根基仍在。

 

何雲和蕭牧塵起了衝突，本是小輩們之間的小事。

 

可若傳到朝堂上，那就是尚書府和永陽侯府之間的博弈。

 

我決不可讓何家因我為難。

 

取了花燈，我又往回走。

 

遠遠地，就聽到家裡很熱鬧。

 

不用問，肯定是季如婉又來了。

 

一進門，果不其然。

 

季如婉正一身桃紅飄袖長裙，配合著蕭牧塵的笛聲翩翩起舞呢。

 

見到我的出現，季如婉似是被嚇了一跳，踉跄地跌入蕭牧塵的懷裡。

 

頭輕輕地往他懷裡拱了拱。

 

蕭牧塵拍拍她的背輕哄：

 

「婉婉別怕，有我在。」

 

我忍不住嘴角勾起譏笑。

 

將花燈放在一旁的梨木桌上轉身便走。

 

「等等。」

 

03

 

我停住。

 

「婉婉來了，你卻連招呼都不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蕭牧塵眼中帶著失望。

 

「莽撞跋扈，不知禮節，茉茉這方面你真的要跟婉婉好好學學。」

 

他語氣深沉。

 

瞬間，我想到以前。

 

我們剛回京城那年。

 

京中有人說他父親的闲話，我便帶著馬鞭S到那人家裡。

 

蕭牧塵聞訊趕來時，我已經打得那人連連道歉。

 

見到蕭牧塵，他像見到救星：

 

「蕭大人，這就是你娶的妻子？囂張跋扈，毫無禮節！」

 

蕭牧塵一愣，隨ťű̂⁰即對著我拊掌贊嘆：

 

「茉茉真不愧是我蕭家主母，威武不凡，為夫好福氣。」

 

那時，他看我的眼中總是有贊嘆的光芒。

 

那些贊嘆是什麼時候被失望取代的呢？

 

我回身，正要開口。

 

季如婉已經先一步走到蕭牧塵身邊，撫著他的背，要他別生氣。

 

「妹妹是南蠻邊境來的，不了解我們京中的禮節也是正常的，以後我多多引導就是。」

 

蕭牧塵回看她，眼中泛起柔情：

 

「還是婉婉你想得周到。」

 

他繼續看向我：

 

「今日起婉婉就住進府裡了，以後她和你一起打理家事，你多跟著婉婉學。

 

「別總像以前那樣愛拈酸吃醋的小氣做派，婉婉進府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別……」

 

「好。」

 

蕭牧塵的聲音忽然止住，蹙眉看我：

 

「你說什麼？」

 

我彎起笑眼，語氣淡然：

 

「我說，迎娶表小姐進門的事，我定幫夫君辦得風風光光，讓所有人都滿意。」

 

他斂眸。

 

沉吟幾分，才緩緩開口：

 

「還算你有點主母氣度了，早這樣大家都開心。」

 

我心中一片麻木：

 

「是啊，早該這樣。」

 

季如婉目光飛速在我們之間掃過。

 

上前拉住我的手：

 

「既如此，那我就提前謝謝妹妹了。」

 

我輕輕掙開。

 

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剛剛被她握過的手。

 

「宴請賓客的名單我下午理出來，晚上再拿給夫君過目。」

 

說完，我轉身離開。

 

忽略身後的談笑聲。

 

還有六日，這些就都與我無關了。

 

04

 

賓客名單我整整列了三頁。

 

上至公侯伯爵，下至京外的族中各支。

 

晚上蕭牧塵來我屋時，我剛好落筆最後一個賓客的名字。

 

於是順手拿給他看。

 

他接過，細細看過，遲疑：

 

「需要邀請這麼多人嗎？」

 

我答：

 

「既然要風光大辦，那肯定是人越多越好。」

 

蕭牧塵上下打量我一眼：

 

「茉茉你放心，雖然婉婉是以平妻的身份進門，但她在府裡的地位終究不會越過你。

 

「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做到。」

 

我覺得好笑。

 

早就打破了的誓言，談何做到？

 

我搖頭輕笑：

 

「無妨的，都是一家人。」

 

他眼中隱有喜色。

 

「茉茉，我怎麼覺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

 

我也陷入回憶。

 

蕭牧塵為在青樓賣藝的季如婉大打出手，鬧得沸沸揚揚時。

 

我在酒樓中，才第一次從好事者口中聽說這個名字。

 

「聽說，蕭小侯爺和這季姑娘原本就是青梅竹馬。要不是幾年前蕭家被貶嶺南，季姑娘嫁了旁人，兩人早該結成眷侶了。」

 

何雲怒斥一聲談笑的人。

 

我卻聽得陣陣心驚。

 

蕭牧塵向來喜怒不驚。

 

如今能讓他失態動手維護的人，定是在他心中地位非同一般的人。

 

我攥緊何雲的袖子，問：

 

「你自小在京城，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何雲心疼地幫我理了理碎發，聲音不忍：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你才是侯府的夫人，蕭小侯爺迎娶你的排場有多大，對你多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茉茉，你不要多想。」

 

當晚，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

 

一杯茶又一杯茶下肚。

 

直到三更，才終於等回了帶傷的蕭牧塵。

 

見到我，他眼神閃躲，問我怎麼還沒睡。

 

我盡量保持聲線平穩，邊幫他上藥邊輕輕詢問：

 

「聽說今日你和人大打出手，我實在擔心，是怎麼回事呢？」

 

他微怔，拉住我的手。

 

說季如婉是自己的表姐。

 

她所嫁非人，以罪臣ṱŭₛ之婦的身份被充了賤籍。

 

如今她蒙難流落青樓，卻被人隨意調戲。

 

他不能不理。

 

蕭牧塵有君子仁義之心，是我一直知道的。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喜歡他。

 

我點頭，壓下心中的不安，心疼地幫他處理傷口。

 

本以為，那隻是一次仗義出手的援助。

 

卻沒想到，那是我們漸行漸遠的開端。

 

他幫季如婉贖了賣身契，置辦了新的院子僕人。

 

我的生辰宴，他匆忙離席去看落水的季如婉。

 

「生辰年年都能過，可婉婉如今有性命之憂。」

 

我訂的衣料首飾，被他拿去送給同樣喜歡上的季如婉。

 

「你是侯府夫人，以後想要什麼要不上，這個先讓給婉婉吧。」

 

我在京郊拜佛回來的路上遇上匪徒，摔斷了腿，派人找他來救時。

 

他在安撫跑丟寵物的季如婉。

 

甚至以我的腿行動不便為由，趁機帶季如婉參加了皇家圍獵。

 

一開始，我心疼季如婉的遭遇，一再退讓。

 

可後來我才發現。

 

凡是和蕭牧塵有關的，季如婉都要和我搶。

 

蕭牧塵始終要我做退讓的那個。

 

我爭過、吵過、鬧過。

 

侯府下人那麼多，季如婉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一定需要他親自去嗎？

 

一開始，蕭牧塵還會柔聲安撫我，說我誤會了。

 

他向我道歉，說自己以後行事會注意分寸，不讓別人講闲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