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壓低了聲音：「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哦。」

大概陸驍也察覺到我刻意壓低聲音講話，他問道：「你現在在哪？」

 

我脫口而出：「哦，我在試婚紗呢。」

 

電話忽然沉默了，我差點以為是信號問題，陸驍才陰沉沉地開口：

 

「定位，立刻、馬上、發過來。」

 

我背後汗毛一陣倒豎。

 

但下一刻他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

 

「別誤會，我隻是想把你落下的鞋子還給你。」

 

嚇我一跳，我輕舒一口氣：「那麻煩你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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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之後十五分鍾，陸驍就一個美式截停靠在婚紗店外面。

 

跑車的急剎聲讓我不注意都不行，我朝江慕抱歉地笑笑，趕緊小跑出去。

 

陸驍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臉黑得好像剛去挖過煤。

 

「你好快啊，開飛機來的？」

 

我生硬的玩笑並沒有活躍氣氛，他還是頂著一張臭臉，好像我欠他多少錢一樣。

 

我也懶得管他這個大少爺的心情，手心向上朝他一攤：

 

「那個，鞋給我，你趕緊回去吧。」

 

他垂下眼睑瞄了一眼我的手，冷冷開口道：

 

「前腳把我睡了，後腳就來試婚紗。你可真做得出。」

 

「是訂婚穿的啦。」

 

不對啊，我解釋這個幹什麼？

 

昨晚本來就是酒後一時糊塗，這是成年人就該有的共識啊。

 

我繼續追問：「鞋呢？」

 

「你就沒別的要跟我說？」

 

「呃……昨晚謝謝你？」

 

他好像終於急了，朝我吼道：「林晚之！」

 

我真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匆匆回頭看店裡的江慕，人家已經往我和陸驍的方向走來了！

 

我心裡一慌，使勁拽了他一把：

 

「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8

 

江慕走到我身邊，站定，禮貌地朝陸驍伸出手：

 

「陸先生你好，昨晚麻煩你給晚之訂房間了，方便的話我們加個好友，我可以把房費轉你。」

 

陸驍臉上的冷意更甚，輕哼了一聲：「不方便。」

 

我既尷尬又緊張，眼神飛快地在他倆之間來回。

 

陸驍看起來腦回路不是很正常，萬一他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我才是真完了。

 

果不其然，陸驍幽幽開口道：「她昨晚麻煩我的，可不止訂房而已……」

 

我「啊」的一聲尖叫直接打斷他的話。

 

「陸驍是我男閨密！」

 

兩個男人都直愣愣看著我。

 

我繼續道，「他是特地過來幫我挑婚紗的！呵呵，基佬的眼光……比較毒辣。」

 

陸驍被我這一番話直接控在原地。

 

倒是江慕微微一笑：

 

「是嗎？那進來一起挑吧。

 

「今天你的閨密悠悠不在，有陸先生幫忙參謀一下，也很好。」

 

9

 

有這麼個定時炸彈留在外面，我婚紗試得飛快。

 

隨手點了一條珍珠白緞面的抹胸魚尾婚紗，直接就敲定了。

 

在更衣室裡換的時候，店員小姐還悉心地幫我調整各個細節。

 

隻有我心急如焚，就怕陸驍在外面跟江慕胡言亂語些什麼。

 

不等完全調整完，我提著裙擺就走了出去。

 

沒想到的是，更衣室外，有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等著我。

 

一個斯文有禮，另一個痞氣十足。

 

江慕本來就要試，陸驍湊什麼熱鬧？

 

我一個腦袋兩個大，用嘴型問陸驍：「你幹嘛？」

 

他散漫地挑眉：「我也試試，有備無患。」

 

我朝江慕尷尬一笑。

 

「呵呵，他可能是想當我們的伴郎，你別介意啊。」

 

「切，誰是新郎還不一定呢。」

 

這時店員小姐舉著拍立得相機走了過來，救了我一條狗命。

 

「林小姐，跟先生拍張照留念吧。」

 

我趕忙答應：「好啊好啊。」

 

挽住江慕的胳膊，他朝我腼腆一笑。

 

下一秒，陸驍一個箭步站到我身邊。

 

我瞪圓了眼睛：「你幹嘛！」

 

他皮笑肉不笑：「男閨密嘛，迫不及待了。」

 

「伴郎還挺心急的哈。」店員小姐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扯出一個笑容。

 

最後是江慕點頭示意：「沒關系，就這麼拍吧。」

 

在快門鍵按下的那一刻，陸驍的手從我身後伸出，猝不及防輕按了我一下腦袋。

 

我被摁著微微側向了他那一邊。

 

咔嚓。

 

拍立得被貼在婚紗店的相片牆上。

 

很醒目的，唯一一張三個人的合照。

 

10

 

到了午餐時間，江慕說帶我去吃個私房菜。

 

「不是很豪華的店，但老板手藝很不錯，小菜清爽可口，我想你也許會喜歡。」

 

我還沒來得及答應，陸驍大剌剌地湊了過來。

 

「是嗎，這麼好吃？那我也要嘗嘗。」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陸驍就這麼水靈靈地觍著一張大臉，硬湊上來了。

 

還不知道客隨主便，點了一桌子的綠色菜。

 

我都快氣S了，還不得不保持著微笑臉。

 

隻能咬牙切齒地笑著問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陸驍往椅背上一靠， 朝我粲然一笑：「多吃蔬菜，有益身心健康。」

 

江慕撿過菜單，又多加了幾道菜。

 

「晚之你不愛吃素菜吧，再加一盞燉海參和焗龍蝦？」

 

我笑著回他：「都好，你點就行。」

 

陸驍冷哼了一聲：「她愛吃身材好的，你有嗎你？」

 

「陸先生，您剛說什麼？」

 

「他說他胃口不好，我帶他去消消食。」

 

我忍不了了。

 

把陸驍硬拽到餐廳外。

 

「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你負責。」

 

我做賊心虛，小聲吼他：

 

「負什麼責，昨晚你不也很開心嗎？」

 

「我開心是因為那個嗎？！」

 

「那還能是因為什麼？」

 

陸驍臉一陣紅一陣白，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心一軟，揮揮手道：「唉，算了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陸驍的眼眸忽地一亮。

 

我仔細思索了半天，把最近手頭上所有的單子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終於下定決心。

 

「中糧的單子我也讓給你，這樣總行了吧？」

 

「你！」

 

陸驍咬肌緊了又緊，似乎更生氣了。

 

氣什麼啊他，中糧的單子我簡直是割肉大出血，就這還不滿意？

 

陸驍沉默著狠狠盯了我幾秒鍾，居然扭頭走了。

 

11

 

第二天秘書通知我，陸氏退出了中糧的競標。

 

意思是不要我的賠償唄。

 

想想也是，陸氏大少爺總歸不想被人當成鴨。

 

哪怕價碼再高，傳出去名聲到底不太好。

 

不要正好，我還舍不得給呢！

 

陸驍沒再聯系我，但朋友圈猛發。

 

晚上十點：【玩我跟我玩狗一樣，你真行！】

 

半夜一點：【想她。】

 

半夜兩點：【想S。】

 

半夜三點：【分享歌曲：《嘉賓》】

 

第二天白天：【再犯賤我就是狗！】

 

我地鐵老頭臉：陸驍玩什麼抽象啊。

 

不過我也沒工夫細琢磨，因為都快忙得都腳不沾地了。

 

這段時間因為我爸逼我讓出公司職權，我日夜都忙著談訂單和應酬，壓力特別大。

 

江慕很有邊界感，哪怕是要來接我下班，也會提前詢問好。

 

如果我說不必了，他會說那有需要的話再告訴他。

 

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 AI，禮貌有餘，情感不足。

 

下個月就要訂婚的對象，到現在為止，我們連手都還沒牽過。

 

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是晚餐之後散步，他幫我把不小心飄到頭發上的花瓣摘下來。

 

平靜如一潭S水，也許這就是我要走向的未來。

 

又是一場應酬，一頓觥籌交錯之後，我頂著笑容目送幾位老總上車。

 

人都走光了，我才敢松懈下來，揉了揉因為笑得太久而僵硬的臉頰。

 

扶著路邊的樹幹脫掉了高跟鞋，腳後跟被磨出了血泡，我幹脆光腳踩在水泥地上。

 

一抬頭，正對上街對面的陸驍。

 

他倚靠著黑色大 G，似乎已經看了我這邊很久了。

 

心跳忽然就失序了幾秒。

 

好莫名其妙，我覺得要找時間去做個體檢了。

 

最近心髒不太對勁，老是亂竄個什麼勁。

 

陸驍黑襯衫黑西褲，看起來心情不大好的樣子，神色寡淡地望向我這邊。

 

12

 

我穿回高跟鞋，走過馬路，在他面前停下：

 

「有事？」

 

「有事。」

 

「什麼事？」

 

「上車說。」

 

陸驍扶著我上了車，他視線在我腳上停留了一下，說，「你等我一下。」

 

然後繞到車後，過了一會兒，他拿著我之前落在酒店的那雙鞋過來了。

 

那雙是我平時穿的平底鞋。

 

我剛準備跳下副駕駛座，被陸驍摁住了：

 

「別動。」

 

他在我面前躬下身，單膝跪地，脫掉我正穿著的高跟鞋。

 

讓我赤腳踩在他膝上，然後再為我穿上平底鞋。

 

我的位置居高臨下，陸驍正低頭認真給我穿鞋，優越的輪廓在路燈映照下更顯得銳利。

 

心底某一處忽然就塌陷下去一塊。

 

他的指腹撫過我腳後跟起泡的地方，我一驚，趕緊縮了回來。

 

不知不覺中，臉頰已經滾燙。

 

上了車，一路無話。

 

我甚至都沒有問他要去哪裡，我和陸驍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隻有窗外的夜景迅速後退，昏黃的路燈一盞盞掠過。

 

我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這輛車可以這樣一直開下去該多好？

 

我可以盡情地放空自己。

 

生活中一切的糟爛都會離我遠去。

 

車最後停在他家酒店樓下，陸驍沉默著拉著我上樓。

 

我任由他牽著我，疾步匆匆。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彼此。

 

我們在電梯裡就親上了。

 

像有磁力吸引一般，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糾纏在一起。

 

還是那間房，衣服丟了一路。

 

……

 

等一切都風平浪靜後，已經是半夜了。

 

這次我喝得不多，沒有睡S過去——

 

實在是太遺憾了。

 

事後的尷尬才是真的尷尬，兩個人光溜溜地各躺一邊，安詳得仿佛兩具屍體。

 

我腳趾猛摳床單，最終還是受不了煎熬，率先打破沉默：

 

「那個……對不起啊，我最近壓力有點大。」

 

陸驍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我：

 

「想了這麼半天，你就想跟我說這個？

 

「林晚之，你別欺人太甚。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解壓工具？」

 

我也覺得有點尷尬。

 

一次可以說意外，兩次就有點編不下去了。

 

陸驍委屈極了，像是被我氣狠了，不停地大喘氣，胸肌一起一伏。

 

「你結婚之後，休想再這樣。

 

「我不做三的。」

 

他攥著被子，一臉小媳婦模樣，真真是我見猶憐。

 

身上因為運動覆上了一層薄汗，喉結滾動，鎖骨分明。

 

我腦子一熱，對著陸驍就是一個猛虎撲食。

 

13

 

有些人嘴巴很倔強，身體卻很誠實。

 

結束後，陸驍雙手撐在我頭兩側，滿腔的怒火似乎都在他的眼裡燃燒。

 

我懷疑他是想用眼神把我射穿。

 

自己定力不夠，這怎麼能怪我呢？

 

我咬了咬唇，眼神無辜地開口道：「你幹嘛那麼兇地看著我？」

 

熊熊烈火頃刻間煙消雲散。

 

陸驍頹然地跌坐到一邊。

 

「你結吧，我不會祝福你的。

 

「也別給我發請柬，我不去。」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

 

「不行，我得來，我要來搶婚。

 

「搶不走我就吊S在你婚禮上。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陸大少爺估計是沒吃過這種啞巴虧。

 

生意上一直隻有陸驍讓別人吃癟的份兒。

 

誰知在我身上栽了兩次，哦不，是三次。

 

我憋了半天的笑，看他似乎是講完了，我問道：「說完了？」

 

陸驍咬著嘴唇別過頭去，眼裡好像有淚光。

 

「不結了。」我幽幽開口道。

 

「真的？」身邊的人虎軀一震，小狗眼瞬間被點亮。

 

「真的啊，不然把江慕當什麼了。」

 

這婚肯定是不結了。

 

江慕是個好人，我不能往一個好人頭上種草。

 

陸驍剛剛才露出的笑容，在聽到江慕的名字之後又歇了。

 

「哼，還在為他著想呢，你怎麼不為我想想。」

 

「為你想什麼？你情我願的事。」

 

「男人不自愛，猶如爛白菜。你難道不知道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清白有多麼重要嗎！」

 

陸驍的腦子可能被我搞壞了。

 

真可憐。

 

我憐憫地瞅了他一眼：「我建議你去掛個腦科。」

 

「反正我沒人要了，你得負責。我們結婚，我說認真的。」

 

我看著一本正經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上的陸驍，鎖骨上、肩上還有被我啃咬留下的痕跡。

 

心裡一陣發虛，趕忙顧左右而言他：

 

「結婚這事兒吧，我已經黃了一次了，心有點S了。」

 

陸驍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

 

「你的心S了，你的嘴巴還會親人，可怕得很！」

 

14

 

這下我真的湿手沾面粉，完全甩不脫陸驍了。

 

他甚至抱著電腦在我辦公室安營扎寨，說生怕我這個渣女翻臉不認人。

 

他那四個助理，一個上午在我辦公室進進出出，都快把門檻踏破了。

 

我估計不出一周，整個行業圈子都會知道陸氏大少爺追妻逼婚的光榮事跡。

 

當務之急我先約了江慕。

 

跟江慕說取消婚約，就跟我對他說一周後訂婚一樣簡單。

 

他似乎早有預料，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