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輩子的自己每次喝完江懷玉送來的慢性毒藥，隻能軟綿綿地臥在床榻上。

好久沒有這種鮮活的感覺。

 

我翻了個身，抱著被子，閉眼入睡。

 

夢裡好像又回到了昭華殿。

 

我剛迷糊睡醒，就看見江懷玉的貼身太監——江海端著一服藥站在邊上。

 

「皇後娘娘，該喝藥了。」

 

一月前，宮裡似乎來了一位新娘娘，江懷玉夜夜宿在那，不曾來看我一眼。

 

我皺著眉頭，看著青瓷手裡的慢性毒藥，心中泛起苦澀。

 

「江海，今日的藥能不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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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好久沒有出去逛逛，每日被困在這小小宮殿內。

 

江海面露難色：「娘娘，奴才也是奉命送藥過來，您還是喝了吧。」

 

喝他送過來的毒藥，然後自己又軟軟地在床榻躺一整天嗎？

 

他就那般恨我，恨我逼迫他娶我。

 

我咬住嘴唇，接過湯藥一口悶。

 

苦澀從嘴裡蔓延到全身。

 

直到渾身都密密麻麻地疼，好似針扎一樣，我才意識到不對。

 

他是要S了我，給新來的娘娘騰後位嗎？

 

我捂住胸口，一絲血從嘴角溢出。

 

「青，青瓷……」

 

青瓷冰冷的手抓住我，驚呼出聲：「娘娘！娘娘！快去請太醫……」

 

我忍住絞痛，臉色煞白：「青瓷，等到了 25 歲一定要記得出宮，別、別留在這裡，知道嗎？」

 

青瓷哽咽，哭得很難看：「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意識漸漸渙散，S前我竟然幻想江懷玉能來看我一眼。

 

可明明就是他S了我啊。

 

我苦笑一聲，又吐出一大口血。

 

「抱，抱抱我……」

 

青瓷緊緊抱住我：「小姐，等下輩子，青瓷還給小姐當丫鬟，一輩子都跟著你！」

 

我聽到她的笑聲，淚從眼角滑落。

 

「好啊。」

 

我在心裡默默補充，隨後世界一片黑暗。

 

心髒猛地抽痛，從夢魘裡醒來，我才發現自己哭了好久，枕頭上一片水漬。

 

努力平復心情，後知後覺嘴唇有些疼。

 

奇怪。

 

我下床，借助昏暗的蠟燭在銅鏡前看清自己紅腫的唇，有絲絲疼痛感。

 

四周都看了一圈，才發現窗戶沒關。

 

怕是蚊子飛進來了吧。

 

夏日的蚊子真毒人。

 

我嘆息一口氣，認命地去關好窗戶。

 

整理好思緒，躺在床上。

 

心裡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嫁給謝宣。

 

6

 

隔日醒來，我盯著黑黑的眼圈去給姑母請安。

 

「姑母～」

 

我撲在她懷裡。

 

姑母一臉嚴肅：「你這孩子，吃飯了嗎？」

 

我搖了搖頭，小聲說道：「姑母，卿卿想嫁給謝小將軍，是認真的。」

 

姑母的手一頓，嘆息一口氣。

 

「卿卿可是真喜歡那孩子？」

 

我用力點點頭。

 

「看我眼眶，昨晚想他一晚上沒睡著呢！」

 

「娘娘，太子殿下來請安了。」

 

我一慌，急忙離開姑母的懷抱，鹌鹑似的躲在簾子後面，對姑母比手勢。

 

她一副了然的樣子，等著江懷玉過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

 

我躲在簾子後面，大氣不敢喘。

 

「嗯，起來吧，太子今日怎麼得空來請安。」

 

江懷玉輕笑：「母後，兒臣剛進來時，明明聽到有人在說笑，現在……」

 

我心中一緊。

 

姑母大笑一聲：「你聽錯了，本宮剛剛在和綠苑說話呢。」

 

綠苑是姑母的心腹。

 

我攥緊手掌，深吸一口氣。

 

「兒臣前來給母後請安，順便問問，卿卿的生辰禮送什麼好？」

 

我的生辰禮，好久沒過了。

 

我垂下眼眸，心情有些落寞。

 

「卿卿啊，卿卿喜歡奇珍異寶，像紅珊瑚、南海珍珠之類的，她都喜歡。

 

「不過你作為兄長，禮物不需要多貴重。」

 

聽到姑母這句「兄長」，我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看樣子姑母已經接受我想嫁給謝宣的想法。

 

我忍不住偷瞄江懷玉一眼。

 

他神色一凜，隨即勾起一抹笑意：「兒臣知曉，那兒臣先行告退。」

 

等到綠苑稟告，太子已經走遠，我才緩緩走出簾子後面，摟住姑母撒嬌：

 

「姑母，卿卿才不要姑母給我送什麼生辰禮，卿卿希望姑母能一直長命百歲！」

 

我鼻子酸酸的，握住姑母的手。

 

「你這孩子！」

 

在顧家，父親偏寵姨娘生的孩子，我被誣陷，他也隻會責罰我，認為我佔了顧家唯一嫡出身份，就該對庶妹庶弟多忍讓。

 

為了得到父愛，我一直忍讓，直到他為了庶弟責罰我在祠堂跪一夜，隔日我起了高燒，他也不曾來看我一眼。

 

我不得不承認，父親確實沒那麼愛我。

 

後來，姑母當了皇後，日日把我接進皇宮給我撐腰，父親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我驕縱的名聲也傳了出去。

 

姑母摸了摸我的頭，滿臉寵溺：「姑母就你這一個孩子，不給你，給誰！」

 

「那姑母，我想嫁給謝宣……」

 

說到後面，我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有些心虛。

 

「好啊，卿卿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好，但隻你喜歡可不行，你得讓謝宣也喜歡你，他才會待你好啊。」

 

我微怔。

 

上輩子，我一顆心都撲在江懷玉身上，從未想過他是不是也喜歡我，想來他是討厭我的。

 

心莫名地抽痛一下。

 

我連連點頭。

 

「昨夜我問過他，他願意帶我去邊疆！」

 

姑母眼神復雜：「你這孩子性子轉得真快，若真喜歡，我去求皇上給你賜婚，如何？」

 

我摟住姑母，歡快地撒嬌：「好姑母，等以後有了孩子，我就帶孩子回來守著你。」

 

因為小時候的經歷，上輩子我一直想要個孩子，想把自己沒有的美好回憶給孩子也留一份。

 

可和江懷玉成婚四年，我們都不曾有過孩子。

 

姑母瞪我一眼：「口無遮攔。」

 

我扮了個鬼臉：「姑母，那我先給謝小將軍寫信打好關系，你可得在皇上那說說情，讓我嫁給謝宣。」

 

姑母很是無奈：「好好好。」

 

7

 

我帶著青瓷去了書房。

 

青瓷一臉苦惱：「小姐，你真的要嫁給謝小將軍嗎？」

 

我點點頭：「自然。」

 

「那我們去邊塞是不是可以看見羊群啊，還有異族壯漢。」

 

我詫異地瞥了她一眼：「嗯。」

 

「那真是太好啦，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寫完信，我讓青瓷送出去。

 

想到我把上輩子用在江懷玉那裡的情話，都用在這信裡。

 

不禁笑出了聲。

 

隨後便去姑母那用膳了。

 

可我沒想到江懷玉也在。

 

他正襟危坐，一臉淡然。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

 

「姑母，太子殿下。」

 

行禮後，我慌亂得不知道要幹什麼，還是姑母喚回我一絲理智：「快來用膳。」

 

我慌裡慌張坐在姑母旁邊，餘光掃到江懷玉在吃魚。

 

他，不是最討厭魚的腥味嗎？

 

「卿卿，可是要吃魚？」

 

我下意識「啊」出聲，而他已經把魚肉夾在我碗裡。

 

我直接避開他給我夾的魚，笑嘻嘻地說道：「太子殿下，臣女不喜歡吃魚。」

 

他眼裡閃過一絲戲謔：「是嗎？是魚太腥了？」

 

我一時哽噎，紅暈爬上臉頰。

 

「當然不是，隻是一直吃一道菜會膩，要換個口味。」

 

說著，我夾起一塊竹筍，「這個最好吃。」

 

江懷玉拿筷子的手一頓。

 

相安無事地吃完這頓飯，我不再耽擱，立刻跑路，江懷玉連我的影子都抓不到。

 

晚上躺在床上，我問青瓷：

 

「青瓷，你說我什麼時候能成親呢。

 

「謝宣到底喜不喜歡我？」

 

煩悶，以前的我怎麼就沒有這種煩惱，一個勁地硬莽。

 

「哎，要不先回顧家？這樣就可以避開江懷玉一段時間。」

 

我嘆息一口氣。

 

「小姐，皇後娘娘有說什麼時候給你們賜婚嗎？」

 

「沒有。」

 

可現在我也不敢去問。

 

「信，你送出去了嗎？」

 

青瓷昂首挺胸：「小姐放心，我親自交給表哥送出去的。」

 

我點點頭。

 

希望能快點看到聖旨。

 

8

 

幾日後，姑母一臉笑意地對我說道：「看，聖旨。」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姑，姑母……」

 

姑母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眼神：「卿卿，是你的婚事。」

 

我的淚險些落下。

 

終於要逃離江懷玉了。

 

我開心地接過聖旨，顫著指尖在「顧卿衣」和「謝宣」兩個名字間來回劃去。

 

「姑母，卿卿真是太開心了！」

 

我喜極而泣。

 

不知道為什麼，心還是會疼。

 

「成親後，卿卿定會帶著孩子回來守著您的。」

 

姑母摸了摸我的頭：「好，姑母等著。」

 

我嘻嘻笑出聲。

 

「婚期很快，半個月後就是，因為謝宣要啟程回邊疆，我們婚禮從簡就好啦。

 

「那卿卿就要回顧家，以後要很久都看不見姑母。」

 

「好啊，我家卿卿也是大姑娘，到時候姑母去給你梳妝。」

 

我用力點點頭。

 

「那姑母，卿卿先回顧家了！」

 

我回到自己的偏殿，呼喊青瓷。

 

「青瓷，快收拾收拾東西，回顧家，再過段時日你家小姐就該出嫁嘍～」

 

青瓷瞪大雙眼，說話也結巴：「小，小姐，難道你和……」

 

「對啊，快收拾東西！」

 

門口江懷玉的貼身太監江海輕咳兩聲：「顧小姐，太子有請。」

 

我的心一沉。

 

「青瓷，你先收拾東西，我一會兒就回。」

 

說完，我跟著江海來到一個水上亭。

 

江懷玉悠闲地斟茶。

 

「卿卿，過來。」

 

我習慣性地抬腳走過去，心中暗惱，這習慣要改。

 

「太子殿下，有事嗎？」

 

他推給我一杯茶。

 

「卿卿，可是要與謝宣成婚？」

 

我緊了緊手指，一臉淡定：「嗯。」

 

江懷玉神色並無過多變化，嘴角彎起一絲弧度。

 

「你，確定嗎？」

 

他抿了一口茶。

 

我心跳如擂，不確定地觀察他眼底情緒。

 

「臣女與謝宣是當今皇上賜婚，不可更改。」

 

他繼續斟茶。

 

「我最近做了一個夢，夢裡你是本宮的妻子。」

 

我手裡的茶杯應聲落地，碎成幾片。

 

「是、是嗎？」

 

他望著我，不摻雜其他情緒，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並沒有我期待的歡喜，哪怕一點點的竊喜都沒有。

 

我苦笑一聲：「那你夢裡有沒有看到我們白頭偕老？」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岔開話題。

 

「卿卿當真要嫁給謝小將軍？」

 

我咬咬牙，費力吐出一個「嫁」字。

 

以前的我，多期盼這個字是對他說的，可經歷上輩子的慘S，我再也不敢。

 

我垂下眼眸，收斂情緒。

 

「既然無他事，那臣女先行告退。」

 

9

 

回到顧家後，我拒絕一切宴會和來訪，安心地繡著嫁衣。

 

直到深夜，我剛迷糊睡著，卻聽到窗口有動靜。

 

我裝著熟睡，被子下的手已經捏緊。

 

一隻微涼的手指拂過我的嘴唇。

 

「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謝郎，卿卿想去看成群的牛羊……」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念的詞都在我寫給謝宣的信裡。

 

江懷玉的手指描繪我嘴唇形狀。

 

「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的睫毛一顫，攥緊床單。

 

突然一個微涼的吻落在我的嘴上。

 

我心中駭然，努力平復心情，放輕呼吸。

 

「我的卿卿怎麼能嫁給其他人呢？」

 

我氣得睜開眼，坐起來。

 

「隻許你娶其他人，不許我嫁人嗎？我喚了你多年的太子哥哥，隻把你當兄長而已。」

 

上輩子，在我病殃殃地躺在床上等S時，你卻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

 

憑什麼？

 

我的淚無聲滑落。

 

我想歇斯底裡地質問，可他不像我有上一世的記憶，問了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江懷玉的指尖蹭過我的臉頰。

 

「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

 

「是，我對你並無男女情愛，隻有兄妹之意。」

 

他突然用力，指腹的薄繭劃過有些疼。

 

我拍掉他的手。

 

「還請太子殿下回去吧，臣女再過些時日就要出嫁。」

 

他收回手，沉默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好」字。

 

江懷玉走後，我再也沒睡著，腦子裡亂糟糟的。

 

索性，起床點蠟燭繡嫁衣。

 

繡到打哈欠，外面涼風吹得頭腦發脹，我起身關窗戶，才發現芭蕉樹下似乎站著一個人。

 

黑影有些悽涼。

 

我咬住嘴唇，嗤笑一聲。

 

江懷玉，你這又是幹什麼？

 

我「哐」的一聲，關緊窗戶。

 

隔日該找個人來封S這窗戶！

 

10

 

出嫁前夕，姑母特意從皇宮裡出來。

 

她拉著我說了好多話。

 

「我給你的圖冊記得看。」

 

我的臉一紅，羞澀地「嗯」出聲。

 

「邊疆不似家裡，若到那邊受不了，記得寫信來，姑母接你。」

 

我窩在她懷裡，撒嬌道：「好啊，姑母。」